第14章 桃花咒

桃花瓣落在青鸾雪白的发间时，她正用剑尖在墓碑上刻最后一道划痕。阿灼的名字浸在晨露里，像未干的血泪。

“你还要躲到何时？“她忽然开口，剑锋转向身后桃树。

陆小川从树后转出，手中食盒里的桂花糕还冒着热气：“你三天没吃东西了。“

“毒不死我么？“青鸾冷笑，剑尖挑开食盒盖子，“这招用过七次了。“她捏碎一块糕点，碎屑随风飘向崖底，“第一次是杏仁酥，我腹痛三日；第二次是莲蓉饼，咳了半月血......“

“这次没毒。“陆小川握住她持剑的手腕，“青鸾，看着我。“

少女忽然癫狂大笑，白发在风中乱舞：“看你这双杀过我们九世的眼睛？“她猛地扯开衣襟，心口锁魂印泛着幽光，“还是看这道你亲手刻的咒？“

桃林深处传来铃铛声。苏半夏拄着竹杖蹒跚走来，腕间红绳换成了丧幡白绫：“东南枝的桃花开了。“她咳嗽着递来一枝并蒂花，“像不像那年......“

“闭嘴！“青鸾剑气扫落满地残红，“你们倒是演得情深义重！“她剑指陆小川咽喉，“昨夜我梦见自己穿着嫁衣，在合卺酒里下鹤顶红——原来第五世是你先毒杀我！“

陆小川喉结滚动：“那年你中蛊......“

“所以毒死我就是解法？“青鸾突然将剑锋转向自己心口，“那现在呢？我体内蛊虫可还活着？“

苏半夏突然扑上来抓住剑刃：“不能死......你死了咒印会反噬......“

“反噬谁？“青鸾逼近她惨白的脸，“你？还是我们亲爱的师兄？“她突然扯开苏半夏的衣领，露出同样位置的锁魂印，“真当我看不出？你每次试药都在找解咒之法！“

桃林忽起狂风，卷起满地旧年婚书残页。陆小川捡起半张泛黄的纸，上面“白首之约“四字被血迹晕染。记忆突然刺痛——红烛下，青鸾颤抖着手将婚书按在心口：“若违此誓......“

“若违此誓，魂飞魄散。“苏半夏轻声接话，指尖抚过桃树上的剑痕，“这话你对三个人说过。“

九皇子的箭啸破空而来时，陆小川本能地扑倒苏半夏。箭镞擦过青鸾耳际，带落一缕白发：“好个郎情妾意！“他在树梢抚掌大笑，“不如本王送你们去地府做真夫妻？“

青鸾突然挽剑成花，剑气搅碎漫天箭雨：“我们的恩怨轮不到外人插手！“她转身时眼中带泪，“陆小川，最后问你——“剑尖挑起那半张婚书，“可曾有一次真心？“

苏半夏忽然剧烈咳嗽，指缝渗出黑血：“别答......答案在第七棵桃树下......“

陆小川冲向桃林深处，十指刨开潮湿泥土。铜匣中的玉镯碎成三截，分别刻着“灼“、“鸾“、“夏“。匣底帛书血迹斑斑：“三魂归一，咒印自解......“

“原来如此......“他踉跄起身，却见青鸾的剑已刺入苏半夏肩头。

“你做什么！“陆小川夺过染血的剑。

“杀一人可活两人。“青鸾笑得凄绝，“这不是你最擅长的？“她突然握住剑刃往心口送，“或者杀我？“

苏半夏突然抱住青鸾：“东南枝......看东南枝......“

满树并蒂桃瞬间凋零，露出后面石碑。九皇子笑声戛然而止——碑上竟刻着他的生辰八字，落款是三百年前的日期。

“你以为自己真是皇子？“苏半夏擦去嘴角血渍，“不过是咒术傀儡......“她突然扯开九皇子衣襟，心口赫然是同样的锁魂印。

青鸾的剑当啷坠地：“怎么会......“

“因为我们都中咒了。“陆小川将玉镯碎片拼合，“三魂本是一体，咒印让我们自相残杀......“

九皇子突然抱头痛哭，箭囊中掉出褪色的拨浪鼓。苏半夏拾起轻摇：“想起来了吗？那年你说要当大将军保护姐姐......“

惊雷劈中古碑时，记忆如潮水涌来。陆小川看见幼年的自己牵着三个女童，在桃林埋下许愿匣：“等桃花开满九十九次，我们就......“

“就怎样？“青鸾泪流满面。

“就成亲。“阿灼的声音随风飘来，桃花瓣凝成她的虚影，“四人生生世世不分离......“

苏半夏腕间白绫突然自燃，露出底下金色姻缘线。九皇子——或者说幼弟阿煊——颤抖着握住线头：“原来我才是咒引......“

当四人的血滴入铜匣时，桃林升起漫天萤火。青鸾的白发渐转乌黑，锁魂印化作蝴蝶翩跹而去。阿灼的虚影轻触陆小川眉心：“这次......别忘了我......“

晨曦穿透云层时，苏半夏在陆小川怀中阖眼：“等明年桃花开......“话音未落，化作清风绕指柔。

青鸾拾起玉镯残片：“还差一世......“她忽然将断镯刺入心口，“用我的魂补......“

“不要！“陆小川的悲鸣惊起满山雀鸟。怀中的青鸾渐渐透明，唇角带笑：“第九十九次花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