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光之祝福

走下长长的阶梯，在恶魔管家的带领下离开宫殿。

等着夏尔的是负责教育的索菲亚。

索菲亚原本闲得发慌地飘在空中，一看到夏尔便露出喜色。大概不是因为夏尔平安归来，而是因为终于不用闲着没事干了。

“欢迎回来，夏尔大人。”

索菲亚降落到地面，一本正经地行礼。

夏尔本来想问母后呢？但又有点犹豫。离开宫殿后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问母后，怎么说呢，简直就像——被过度保护的孩子——

“母后呢？”

可是夏尔想不到其他话，最后还是问了。

“夫人临时有工作。”

“急症吗？”

索菲亚点头肯定。

“前线似乎有重伤者被送过来。因为圣属性的深伤，即使是灵柱族的术士也不多……”

原来如此。夏尔喃喃自语，和索菲亚一起迈开步伐。

圣属性——人类以及圣教会的王牌。这是被光之神明赋予加护，只有在仪式中被选中的人才能使用的特殊属性魔法。

其光辉给予人类力量，反过来深深伤害人类的敌人。

而拥有这种属性魔法才能的魔法战士，就被称为勇者。人族的个人实力本来并不怎么强。然而人族的魔法战士之所以能对抗魔族和恶魔，就是因为有圣属性。

不过……对上魔王那种真正的怪物，圣属性就没什么意义了……

[真是个想得巧妙的诅咒哟。]

在夏尔体内，安缇以悠哉的语气说道。诅咒是指？

[就是那个圣属性。]

……

安缇，您在说什么啊？那可是光之众神赐给人类的祝福哦？

[祝福跟诅咒其实差不多。而且，你说是光之众神赐予的——具体来说，是何时赐予的？]

夏尔不知道正确的年数，精灵们也不知道。不过，从古代就存在“勇者”和“圣战士”的传说——其中最古老的传说，大概是四、五千年前吧。

[既然如此，就不太可能是众神赐予的。]

安缇轻笑一声。那应该称为失笑吧。

[在魔界也说过，过于强大的存在，最后会变成概念，失去自我。]

你的确说过这种话呢，还说自己也逐渐变成那样了。

[……没错，光之神确实存在，创造这个世界的就是祂们……不过在久远的过去，祂们就化为概念，成为只让世界循环的存在——]

教皇陛下说……光之神不会介入俗世，无论人们多么痛苦、黑暗势力多么猖獗，祂们都相信人类的力量足以打破困境，所以才会赐予加护，守护这片土地……

教皇陛下是这么说的……

[不过，祂们并没有说谎。如果用“用空洞的双眼持续注视着整个世界”来形容，确实很贴切。]

夏尔抬头仰望夜空。

月亮温柔地照耀着世界。

……那么，黑暗神呢？

[祂们也差不多吧。夜幕温柔地包覆着世界，却不会拯救受伤痛苦的魔族。]

……虽然有点受到打击，但也有想通的部分。

[你比想象中还要冷静呢。]

……老实说，以勇者来说，夏尔的信仰并不虔诚。村子被烧毁时，夏尔心想“为什么神允许这种残酷的事情发生”，无论夏尔怎么祈祷，神都没有伸出援手。夏尔诅咒神明的次数不止一、两次。

夏尔觉醒圣属性时，心里在想的是什么？夏尔生气地想太慢了，而不是感谢赐予力量的神。正因为如此，夏尔打从心底感到不可思议——为什么神会选上自己这种不虔诚的人。

不过，原来如此，原来自己并不是被神选上……

那么，圣属性到底是什么？

[是一种诅咒。人族所有人都相信圣属性的存在吧？]

……与其说是相信，不如说就是存在。

[没错，那正是魔法的本质。只要确信某种事物存在，世界的样貌就会改变。本来只有拥有强大魔力与意志的人才能做到这种事，但你们人族数量众多，擅长将力量集中起来——]

——就像人族士兵将个人微弱的魔力膜集中起来，形成坚固的盾牌。

[应该是远古的人族贤者做的吧。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察觉到人族的特性，将人们的意志与信仰集中成那种形式，然后用仪式选出力量的使用者。如果将祝福分散给所有人，只会变成微弱的力量，但只要将集中起来的力量集中在少数人身上——]

即使是脆弱的种族，也能获得足以对抗强大种族的力量……

[那个仪式——应该会选出适合的人选吧。没错，比如说——继承特定血统的人——]

各地的王族和教皇一族，有许多人拥有圣属性的才能——

[特别意志坚强，或是对敌对种族怀有强烈憎恨的人——]

那就是夏尔。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果然受到冲击了吗？]

安缇随口就道出了令人冲击的世界真相。不过，夏尔接受了。

[而且似乎也不失望。]

虽然不知道是古代贤者还是什么，但夏尔很尊敬想出这个机制的人。

事实上，要是没有这个力量，人族早就灭亡了。而且夏尔也明白，没必要对所有人一一说明幕后的事。

神秘可以提高魔法的效果……对吧？

只夏尔有个疑问。

圣属性的魔法是以什么为基点来使用的呢？

肉体？还是灵魂？

夏尔本来还以为……自己转生为黑暗阵营的成员，所以被光之神明抛弃，无法使用任何魔法。

[你就试试看吧……之后再偷偷地试。]

——夏尔瞄了走在身旁的索菲亚一眼。

“夏尔大人，有什么事吗？”

“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夏尔压低声音，索菲亚立刻展开魔力，弹响手指。周围的空气顿时紧绷——是隔音结界。

夏尔心想自己也得学学这种魔法才行，继续说道：

“我想知道所有王子和王女的详细战历。”

“全部吗？”

索菲亚眨了眨眼。

“对，全部。不管多么微不足道的战历，都要全部告诉我。”

例如——毁灭了小国边境的小村庄。

夏尔抱着淡淡的期待。

说不定能想起被虫蛀掉的故乡村庄名字。

“数量会非常庞大。”

“有困难吗？”

索菲亚露出无畏的笑容。

“我刚才那句话是顾虑到夏尔大人的感受。这类纪录——至少，如果是整理成文件的话……”

她用手指敲了敲额头。

“全部都在这里，除了最新的纪录以外。”

……意思是已经不需要去调查了吗？

“不过，口头传达恐怕有困难……需要大量的纸张。可以给我一点时间吗？”

“当然。”

这正是夏尔的目的，她离开房间正好。

夏尔在魔王城的居住区与妮露会合，索菲亚去拿纸，夏尔则回到房间。

“妮露，我有事要和我的恶魔谈谈，你暂时离开一下。”

“我知道了！”

这种时候，妮露的率直个性帮了大忙……不过区区一扇门，应该挡不住她的听觉。

[不能发出声音。]

就是这么回事。即使只是在心中默念，应该也能使用微弱的力量。

夏尔举起右手——不对，为了保险起见，夏尔举起左手，将魔力集中于指尖。

“……”

夏尔的心跳现在才开始加速。

原以为已经失去的神之加护，如今得知并非如此，说不定还能使用，夏尔害怕这份期待再度落空。

不，自己有什么好怕的。

不管别人怎么说，自己都是勇者，是勇者夏尔。

【光之众神啊，请明鉴】。

夏尔在心中默念，这句话感觉很空虚。

不过……神明的眼睛确实注视着这块土地，这句话并非谎言。

至少，夏尔要将这道光芒烙印在祂们空洞的眼眸之中。

【神圣的光辉啊，降临于我手中】。

夏尔的指尖发出微弱的光芒。

而且是如此轻易地。

银色的光辉。

然后，下一瞬间，一阵剧痛袭向夏尔的指尖。

“咕……！”

夏尔忍住差点发出的悲鸣，为了不让妮露冲进房里，夏尔立刻让魔力消散，抹去神圣的光辉。

[原来如此呐，变成这样了吗……]

安缇兴致勃勃地喃喃自语。

圣属性魔法是以灵魂为基点，所以夏尔现在还能使用。

然而，夏尔的肉体是魔族，是危害人类的存在。

所以，夏尔的指尖才会被烧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