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2章 临江府衙
跨过三尺铁槛,绕过八丈影壁,众人在衙役带领下,径直往正堂而去。
李长安默默观察。
发觉府衙与上次来时相比,显得颇为热闹。
沿途时常能看到衣着不同的行人来往。
有身着精悍短打,行走之间昂首阔步、意气风发的肌肉猛人,一看便是练家子。
也有如他这样,套着粗布麻衣,或背负长弓,或腰悬利刃的山野莽汉。
与衙门口那些丢了孩童的可怜百姓,却是截然不同,不像是来报案的。
“难不成也是来当差的?”
联想到从周慕白口中得来的传闻,李长安隐隐有了些猜测。
周慕白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随口解释。
“李兄,虽然现如今府衙人手紧缺,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要。若是没有一技之长,又生得骨瘦如柴、弱不禁风,让他披上官衣,就是害了他。
怕是捉不住贼人,自己先死于非命。
这样非但无法缓解眼下困局,反倒会使情况更加混乱,所以那些个投机取巧之辈,是万万无法如愿的。”
李长安顿时明悟,确实和他想得一致。
周慕白继续说道:“衙门因此设下了一些考核项目,只有核验通过者,方才能入得衙门,披上官衣。
不过李兄不必担心,
有我举荐,你却是不必考核。
府衙如今的差役,大多是些会点手上功夫的民壮、快手,真正踏足武道的,却是少之又少。
你采气圆满,又有一身精湛箭术,府衙最缺就是你这样的好手,我再稍加运作,混个班头不成问题......”
李长安边走边听,默默思忖。
自觉这周慕白的人情是真的还不完了。
不知不觉间,众人已在衙役带领下,趟过青石甬道,行至正堂前的校场。
这校场颇为宽大,如周慕白所言,正有不少皂衣衙役维持秩序、检验考核。
李长安瞧见个壮汉正炫耀肌肉,两手托举三百斤石锁,将围观众人唬得一愣一愣。
周慕白却是冷笑一声。
自身旁槐树下摘过一片飞叶,旋即一缕契机缠上其上,叶片竟化作飞刀,朝那石锁激射而去。
壮汉手中石锁“咔嗒”裂成两半。
竟然从里头蹦出十几只咕咕叫的活鸽子,倒像是耍戏法。
嘭!
考官一脚踹翻桌案,阴沉着脸怒道:“王大壮!你当衙门是勾栏瓦肆?来人!杖二十!再押去牢房替夜壶刻字三日!”
那壮汉面如死灰,裆下石板漫开腥臊水渍,旋即被两名衙役拖走,不多时便传出哀嚎惨叫。
直听得人头皮发麻。
全程目睹的李长安不禁咋舌。
这壮汉当真是胆大妄为,竟敢考场舞弊,如果不是周慕白,或许今日还真让他糊弄过去了。
周慕白脸上全然没有半分愧疚:“脊杖二十,刻壶三天,总好过来日横尸街头。”
“李兄,我这可是在积德行善......”
李怜月捂嘴一笑。
只觉得这周慕白当真有些腹黑。
害人家平白挨了二十大板,还说得这般理直气壮。
怀中阿姎既想附和,又怕露馅,憋得难受,绒尾摇摆不定。
“周兄说的是......”李长安也觉得不好评价,也就不多说什么,随口应付了两句。
经过这一出闹剧,原本人满为患的校场,竟开始陆续有人退场,快步离开。
想来是心中有鬼,被那衙役手中的杀威棒吓到了,不愿继续冒险。
免得落得个壮汉的悲惨下场。
“啧......尽是些投机取巧之辈,这哪里是招差役?分明是城隍庙前耍猴戏。”
周慕白收回鄙夷目光,朝李长安招招手道:“李兄无需考核,便不用在此浪费时间了,且随我来。”
三人旋即离开校场,再往里走。
跨过半掩的雕花木门,行至堂内。
里头打瞌睡的文书老者猛然惊醒,差点从藤椅上栽下来。
等到看清来人,那老头立刻把沾着口水的话本塞到屁股底下,谄笑道:“哎哟周公子!这就是您要保荐的壮士?”
周慕白也不答,随手拉过一张椅凳坐下:“王主簿,知道该如何做吧?”
“周公子说的哪里话,哪能啊......”
老头连连点头,抽出本泛黄的名册,又拿来狼毫笔舔了舔,对李长安笑道:“壮士尊姓大名?”
“李长安。”
“好名字!长乐未央,安世济民呐!”
老头龙飞凤舞,哗哗哗写下三个大字,笔尖突然一顿:“哎哟您这‘安’字要不要加个玉字旁?前年有个叫李长鞍的就因为......”
周慕白一巴掌拍在名册上:“再加笔画,信不信我把你胡子烧了?”
老头吓得手一抖,连忙将名册往李长安跟前推:“劳烦按个指印,用红泥哈!”
李长安看得暗暗咋舌。
只觉周家在这临江城的能量之大,竟连府衙文书主簿也是随手拿捏。
想来应该是抓住了什么把柄。
李长安稍作思索,也不犹豫,抬手摁下。
手指沾了红泥,在名册上留下印记,便算是登记完了,自此往后,他便算是临江府衙的差役。
“好嘞!”
老头将名册收好,又抽出账本。
“李爷您的月俸嘛——”
“底薪五钱银子......”话音刚落,老头瞥见周慕白神色不善,连忙改口:“不,李爷有周公子保荐,想来身手不凡,合该多拿点,六钱银子!”
“除开底薪,每桩妖案活下来五十文,夜班补贴二十文,重伤抚恤三十文......”
李长安默默听着。
这有靠山的感觉确实不一样。
周慕白随行,自己还什么都没做,连当值的皂衣都没穿,竟然直接从一介山野莽夫,跃升成了文书老头口中的“爷”字辈儿人物。
真是有些魔幻。
不过他心里却是很明白,这文书老头只怕是口服心不服,碍于周慕白的威慑,才不得不如此作态。
若是他李长安分不清状况,真把自己当个人物,那就是没有自知之明。
思忖之际,只见文书老头狼毫勾画,已然把自己的俸禄算得明明白白。
杂七杂八合计下来,一个月下来,竟然能拿到近二两银子,已然不是个小数目。
李父生前打猎,也不是每次进山都能有猎获,总有空手而归的时候。
况且还得看时节。
若是山里下了雪,往往就是白忙活几个月,届时就得拼家底儿了。
哪能像现在,直接端上了铁饭碗。
旱涝保收。
现在已是深秋,再过些时日,等到大雪封山,他即便想打猎,也难了。
“李爷您看可还满意?”
就在此时,文书老头收笔,将账册推至李长安跟前,眼角余光却落向周慕白。
李长安只觉得这老头也真是够卑微的。
这哪是被周慕白抓住什么把柄,分明是握住了命根子。
同时对周慕白背后的临江周家,势力之大,扎根之深,又多了几分认识。
但却不知另外四家,尤其是那临江徐家,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李长安点头。
他对这老头的安排没什么好说的。
自己能被尊称一声“爷”,现在还全要仰仗周慕白,可没昏了头。
“满意就行,那这便算是走完手续了,接下来您二位便可去库房领......”
文书老头笑着将账册收回抽屉,周慕白却是忽而屈指敲了敲案头,惊得他山羊胡一颤。
旋即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
他连忙掀开桌板暗格,拿出两卷泛黄绢册,掸了掸其上积尘,双手奉上。
“此乃州府十年前颁下的制式功法——”
“《镇魔刀法》,专破妖气。”
“《碎岳拳》,锻体筑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