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伟大的事业
袁燿一出周府，便看到了立在马车旁侯着他的袁甲。
“公子可是要打道回府？”
“不。”袁燿摇了摇头，“去诸葛豫章之府。”
“诸葛豫章？”袁甲眨了眨眼睛，他虽然只是个粗通文墨的下人，但袁燿经常和他讲府苑内外之事，他也知道袁燿口中的诸葛豫章乃是袁术新任命的豫章太守诸葛玄，只不过他如今早已前去豫章赴职，一家老小自是全被带走，还去那作甚？
“公子，诸葛府上应该已经没人了吧。”
“不，还有。”袁燿笃定地说道，“我和那人有个约定，在那之前他还不会走。”
这话一出，便把袁甲搞得一头雾水，不过他一个下人也没必要瞎操心，主子说什么做就是了，反正不是什么上刀山下火海之类的事。
“行，那公子快上车吧。”
袁燿点了点头，旋即默不作声地上了车，袁甲见状也立刻驱驰起车前的驽马。
“公子，要我说你就别瞎想了，整个寿春谁出行能被准许驾御车马啊？袁公对你的好我们这帮下人都看在眼里呢，父子情深啊。”这段日子袁甲与袁燿接触不少，在他看来袁燿这位公族子弟，与其他娇生惯养、锦衣绸缎的公子不同，他看起来心思更沉重，为人也更亲和，不过对待一些事情也更敏感。
在他服侍袁燿之前就听说他并不怎么受宠，生母也在董卓屠戮袁氏时身亡，因而他斗胆猜测他如今四处走访名人贤士是希望能得到父亲的认可与青睐。
而袁燿只是体面一笑，随即思考起别的事情。
不知过了多久，袁甲的叫唤打断了他的沉思。
“公子，那诸葛府上的确有人，你看还有人在里面扫地呢。”
袁燿从打开来的府门望去，的确看到一个身材颇为高大，但却长得一张驴一样的长脸的青年文士此刻专心致志地低着头行埽除清洒之事。
“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袁燿暗自念叨着这句诗，然后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子瑜兄何故如此亲力亲为，叫两个下人来做这些事不就行了？”他笑着望向持帚的青年。
可对方只是抬头看了袁燿一眼，然后就低下了头。“自叔父走后府上便只住我兄弟三人——我继母也被他接过去一同照料了，因而府上现下也就不需要那么多的人来忙活。”
“所以你便把他们清走了？”
“府中无俸，为之奈何？”那人苦笑道。“不能在母亲身旁照料，能为叔父省点开支，替他分忧，那也算尽了半分孝道。”
“早知如此，子瑜兄与我说即可，何苦让诸葛府上下如此凋敝呢？”如果不是和身份地位不府，他都要来一句“俺颇有家资”。
“唉，我本以为小弟只消一旬半月即可解决光远你留下来的难题，那时我们再起身去豫章投奔叔父即可，却没想到纵使聪颖如他，也耽搁了那么久。”
他这时终于停止了洒扫，有些无奈地看着袁燿。
袁燿则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这个驴脸大汉，他身上的气质不似江南水乡的文雅，而有一种齐鲁大汉的淳朴。
此人便是诸葛瑾，字子瑜。对于一个没怎么了解汉末三国也不怎么玩三国杀的人来说大概率是不认得此人的，但他那位胞弟的名号在神州大地可谓如雷贯耳，家喻户晓。
那便是未来大名鼎鼎的蜀相诸葛亮，恰好此时的他因为曹操屠戮徐州后随叔父诸葛玄辗转至袁术麾下，才让袁燿有机会与他接触。
虽然这时的小诸葛亮不过志学之年，距离出仕还远了去了，可作为一个集邮爱好者，袁燿又岂能放过他？
这可是三国群星最闪耀的那几颗之一，他不可能白白错失这个好时机。
最重要的是他也的确想办法暂时留住了这位还不知道自己未来命运的少年。
“那还请子瑜带我去见见你仲弟，我看看我那几道难题他解得如何了。”
诸葛瑾不置可否，只让他跟在自己身后。袁甲则在这时看准时机走进来接过了诸葛瑾的扫帚，替他来做完未竞的工作。
两人这就来到一处偏房，诸葛瑾则让袁燿先别急着推门而进，“光远且听听仲弟在里面做什么？”
袁燿愣了一下，然后附耳无门旁，只听得一道道稚嫩的哀叹声从里面传来。
“这可伤透他脑筋了。你当时带过来的炭笔他用坏了好几支，纸更是买了一堆又一堆，估计过些时日他就不想着搞那什么翻车，而是要学蔡侯制纸了。”
袁燿苦笑了一声，他仿佛在这间屋子里看到了人类技术发展的一个缩影，当初英国人能先搞出蒸汽机就是因为地表浅层的水含量太高，才倒逼一众匠人推动排水技术的升级。也正是为了解决一道又一道或偶然发生或必然遇到的障碍，人类的技术才能够得到不停的改进与发展。
“那不挺好，我为你诸葛家培养出了个公输班！”他笑道。
“学而优则仕，不好好读书却痴迷于旁门左道，这怎么能行。”诸葛瑾却很严肃地反驳道，果然古人对此的成见是很深的，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过来的。
不过没关系，他也不是执着于要在公元三世纪就推动工业革命的狂人，他给小诸葛亮留下的难题，乃是解决江淮屯田的关键。
“子瑜兄教训的是。”袁燿嬉皮笑脸地附和道，“我们进去吧。”
诸葛瑾沉重地点了点头，然后叩了一下门，便推了进去。
这时伏于案前的诸葛亮也从沉思中清醒，他有些惊讶地看着进来的二人。
“兄长，还有袁公子……”
“你看，这不就见外了吗！”袁燿乐呵呵地看着眼前这个皮肤白净，双目炯炯有神，长得比同龄人都要高大的少年，“呼我表字即可。”
说着，他走到他身前，发现一张张薄如蝉翼但又质地粗糙的纸都整齐地摆放成一叠。上面的图画与文字都十分潦草，看起来是诸葛亮的失败作品，不过因为这个时代纸的珍贵他并没有随意丢弃。
“再这样下去，要被你搞得‘寿春纸贵’了。”他暗自笑道，“也怪我，小诸葛的确聪明，可想让他短时间内就能解决这些问题还是太难了。”
没有丰厚的底蕴以及长期的积淀，单纯看一时的灵光乍现是没有任何作用的。
不过他还是尽可能地传授了一些他所知道的绘图知识和工程原理，这让诸葛亮的作品看起来并不那么的四不像。
甚至让他有些惊讶的是诸葛亮面前那张纸上的机器模样已经有了些许感觉。
事实上，他想让诸葛亮研制出来的乃是用于农业灌溉、排涝的龙骨车，若能研究出来，那对于他的屯田大计大有裨益，他当时便想着能发明出木牛流马，改制弩机的诸葛亮在这一方面是否具有相同的天赋呢？
不过看来对于尚且年幼的他而言，这一工作还是过于艰巨了。
当然，这难关并非无法攻克，毕竟此物便是在汉末三国时期出现和投入具体使用。
“只需，再假以时日……”
“亮愧对光远兄，一时自矜，却不能解您留下来的难题。”小诸葛此刻的脸上已然写满了愧赧之色！
“无妨，这不怪你。”袁燿俯下身子，看着诸葛亮那一张张草图，“你做的已经有毕岚的翻车的轮廓了。”
其实他也没看过那位列十常侍之一的毕岚所监制下研究出的翻车具体是个什么面貌，但鼓励对于成长中的小诸葛还是相当重要的。
“可那不过是引水以便洒扫郊路的。”他似乎仍然有些不满自己的“愚笨”，毕竟他一向自视甚高，在父兄的耳濡目染下又以黎民万姓为己任，若只能做出用来洒扫的翻车，那也太无能了。
“即使如此，也减免了百姓徭役不是吗？”袁燿温柔地笑了笑，然后还拍了拍一旁的诸葛瑾，“说不定以后有了这东西，你兄长都不用亲自拿扫帚干活了。”
“真的吗？”
诸葛瑾这驴脸显然并没听懂袁燿的玩笑话，而是一脸严肃地回问道。
“……作为一个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现代人，我只能和你说:距离这个目标，以现在的生产力水平，还有亿点点距离。”
不过袁燿的嘴巴还是很正直地发出了一句:“那是自然。”
对技术一概不通的诸葛瑾忽然来了兴致，“阿弟，没想到你的工作竟是如此伟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