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一只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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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沉寂河水

篮球比赛正式开始,欢呼加油声此起彼伏。体育场馆变成了巨大的荷尔蒙放大容器,对抗和汗水成为主场。

然而奚青枝不懂篮球规则,也看不清谁占什么位置,只听到一大群姑娘在喊着周柏礼的名字。

她无聊地托腮捏着尖叫鸡,打了个哈欠。

奚青枝最近晚上总是和周柏礼斗智斗勇,睡眠质量严重下降。

比赛很快到了中场休息,两队比分接近,高二队只比高三的高一分。

球场上人影跑动,奚青枝看的眼花缭乱,但在看到高三队的袁跑张扬地撩起短袖,露出腹肌后,她眉心跳了下。

奚青枝突然想起上次在昏暗的巷子里,袁跑堵住周柏礼的场景,以及一些她拒绝袁跑表白,对方却嬉皮笑脸说一定追到她的画面。

浑身一阵恶寒,奚青枝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袁跑这个人差点让奚青枝拉黑榆市这座城市。

周柏礼坐在休息区,拿着毛巾胡乱擦了擦汗,拿起矿泉水猛灌了几口,不经意间抬眼看向奚青枝。

不成想,他看到奚青枝在对着高三的袁跑发呆。

一股莫名的酸涩感瞬间砸向周柏礼,把他砸的有些呼吸不过来,周柏礼怔怔地看着奚青枝的侧脸,手指捏紧矿泉水瓶,滋啦作响的瓶子很快被捏成一团。

“干嘛你,今天心情不好?下半场我们再加把劲,肯定能赢的。”边子野上半场一直在跑,肢体对抗的比赛真不是闹着玩的,现在他瘫坐在原地,呼哧呼哧直喘气,热的整个人都在冒烟,反观周柏礼,虽然也浑身冒汗,但边子野总觉得对方散发的是冷气。

周柏礼抽回视线,伸手朝边子野比划了几下,表示自己很好。

中场休息时啦啦队上去跳了两支舞,高二七班和三班的尖叫鸡发挥了重要作用,叽叽喳喳的,穿透力极强。

奚青枝无奈地揉了揉耳朵,头上的发箍有点紧,勒得耳后根疼,她扯下来扔到徐落落怀里。

“落落,我能走了吗?”奚青枝扒拉了下乱糟糟的头发,重新戴上帽子。

“好叭,你回教室叭,等会我买完奶茶回去找你。”徐落落正在疯狂捏着尖叫鸡打气,听到奚青枝要走,操心道:“别老刷题了,你回去就趴会吧,看你困的都睁不开眼了。”

奚青枝点点头,猫着腰从旁边的小道出去。这条小道通往体育馆的侧门,人少。

但有时候冤家真的路窄,奚青枝刚走到门口,摸到门把手,身后就传来一道催命声:“奚青枝?”

袁跑跑过来的时候还不确定,但看到对方明显听到自己的声音,却毫不犹豫地推门就走后,立刻确定了。

袁跑直心眼子,难听点就是缺根筋,喜欢什么就一定要得到,道德感也很弱。

这就是奚青枝躲他的原因。

你跟听不懂人话的人沟通,很费劲,而且浪费时间,并且还会衬的自己像个傻逼。

“松开。”奚青枝甩了甩袁跑抓自己手腕的胳膊,但没甩开,她完全冷下了脸。

“你别跑我就松开。”袁跑身高体壮,抓着奚青枝也不知道收力道,还有越抓越紧的趋势。

奚青枝疼的皱了皱眉,正打算抬脚踹人,却看到周柏礼朝这边跑来。周柏礼看到奚青枝被抓着手腕后,立刻用力推了把袁跑的肩膀。

袁跑大概也没想到长得白白净净的人力气这么大,猝不及防被推的倒退好几步。

“卧槽!周柏礼关你踏马什么事?”袁跑甩了甩肩膀,怒目而斥。

奚青枝连忙把周柏礼拉到身后,摘了帽子,沉着脸看向袁跑:“我跟你之间没什么事,有也是你一直在骚扰我。很烦,知道吗?”

袁跑在奚青枝转来的第一周就大张旗鼓地表过白,她讨厌极了,也狠狠拒绝了。

但丝毫不管用,袁跑耳朵好像纯摆设。

上次在巷子里,奚青枝变成猫扇人,也有报复的心理。这次见到,奚青枝厌恶的情绪更重了,她恨自己上次扇的不够重!

“别生气啊,青青,我没其他的意思。”袁跑挠了挠后脑勺,听到奚青枝毫不客气地贬低自己,眸子暗了瞬,但还是冲着奚青枝嬉皮笑脸,“我就是想让你给我个机会,我很喜欢你,让我追你吧。”

奚青枝无言地看了袁跑一眼,深吸一口气,掏出手机按下110就要报警。

袁跑仗着个高看到号码后,眼疾手快地抢过对方的手机,按了挂断键。

他变了脸色,愤怒道:“你干嘛?”

“你性骚扰我,我要报警。”奚青枝把手机抢回来,面无表情道:“你也快毕业了,高三体育特招生的名额估计快定了,如果不想找麻烦就别再缠着我。我躲你,但不代表我怕你。”

奚青枝说完,没再管袁跑,转身就走了。

周柏礼则眼神阴翳地上下打量了下袁跑,随后跟场边负责的人招了招手,示意这边有人闹事,然后小跑着跟在奚青枝后边走了。

“你跟着我做什么?”奚青枝找了个没人的多媒体教室,坐下后烦躁地抓了下头发,看向默不作声跟着自己进来的周柏礼。

“我不放心你。”周柏礼没带手机,但他随身带着便签,掏出便签写道。

“我又没事,你应该回去参加比赛。”奚青枝努力平静心情,若无其事道。

周柏礼看了眼多媒体教室的表,发现还有五分钟下半场就开始了,但他又看向奚青枝发红的眼眶,真的很不放心,左右为难间,他写道:“你在这里等我两分钟,好吗?不要走,我马上回来。”

奚青枝无所谓地点点头。

反正她现在心情很糟,题根本写不下去,只想在安静的地方待会。

周柏礼飞快跑回赛场,跟替补他的人沟通了下,然后拿起手机和书包又快速地跑出赛场。

奚青枝在周柏礼走后,空荡的教室回音很强,广播放着《明天会更好》,她莫名陷入了到无力的漩涡中。

奚青枝从很小就拥有了排解压力和烦恼的天赋。

在小学和人打架没有家长来接时,奚青枝会在下一次被骂时把对方揍的更狠,或者自己去小卖铺买一颗糖奖励自己。

吃完糖,那件事就自动在她心里翻了篇。

中学时,女生进入快速发育阶段,她的美渐渐开始变得有攻击性,被表白的次数多了,流言蜚语也越来越多。

奚青枝开始不再穿私服,校服焊在身上,把头发剪短,甚至变得不爱洗脸,偶尔看着镜子,她渐渐对自己的脸感到厌烦。

但这些方法好像都不起作用。外界的流言蜚语像是长了翅膀的臭虫,绕着奚青枝飞个不停。

于是奚青枝不再在自己身上找问题。

有次上体育课,她看到几个男生神色玩味地盯着一个来例假不小心弄到裤子上的女生,突然觉得可笑。

加害者往往神态自若,而受害者总是责备自己做的不够好。

世界法则不应该是这样运行的。

后来,奚青枝蓄起了长发,在别人攻击自己时,用同样的方式反击回去。

抽烟,喝酒,打架,奚青枝极度厌恶这些,但在周围都是恶意的时候,只有装成比他们更恶的人,才能保护自己。

老师叫她家长来学校的次数累积的越来越多,一开始奚青枝还会期待,然而奚孤渔一次都没来过,老师看在奚青枝学习好的份上,也就一再放水。

奚青枝曾经和奚孤渔沟通过,自己可不可以不上私立中学,可不可以不再频繁转学,能不能自己做一些决定。

但奚孤渔总是以工作太忙,他需要转换工作地,而又不放心奚青枝一个人生活为由而拒绝。

渐渐地,奚青枝发现人们真的只会听到自己想听的。

奚孤渔从本质上和袁跑没什么区别,他们会自动屏蔽拒绝的话语,一意孤行,直到听到他们满意的回答。

上了高中后,奚青枝和陈麦苗重新联系上。

两人在陈麦苗的出租屋见了一面。陈麦苗一头短发,挑染了灰色,戴着唇钉和骨钉,眼神比奚青枝更冷漠,更加生人勿近。

但陈麦苗却在看到奚青枝抽烟的时候给了她一巴掌。陈麦苗说,青青把烟扔了,不要再伤害自己了,以后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奚青枝在陈麦苗那双沉寂如水的眸子里短暂地找到了归属感。

那巴掌很轻,一点也不疼,明明是伤人的举动,奚青枝却在陈麦苗身上体会到了短暂的母爱。

那是她从出生起到现在都没有拥有过的。

所以奚青枝放弃了那些她本就厌恶的坏习惯,强迫让学习成为她的人生乐趣。

事实证明,奚青枝做的很好,她很有天赋。

只是学习有时候压力很大,她不得不找一些别的事情排解压力。

就像现在她每晚都会变成猫。

奚青枝并不觉得自己会变成猫这件事让人害怕,她沉迷且爱上了这种排解方式。

所以此刻坐在这间教室里,那种看透本质的无力让奚青枝迫切想太阳落山,这样她就可以变成不用遵守人类社交规则的猫。

无所顾忌地去抓破讨厌人的脸,然后甩着尾巴潇洒离开。

扔掉手机和手表,不再看那些需要考到的知识点和只要不努力就会下降的分数。

生活紧密的网一次次向奚青枝笼罩压来,她一次次用力挣脱,破开狭小的洞口,然后成功逃脱,重复如此。

但在这一次密密麻麻的网像她压来时,奚青枝感到疲乏。

“我带你去吃饭,好吗?”

一道没有感情的机械电子音把奚青枝从混沌的挣扎中拉了回来,她愣愣地抬头,撞入了周柏礼那双焦急担忧的眸子里。

午后的斜阳透过玻璃窗打在周柏礼身后,给他整个人罩上一层朦胧柔和的神圣感。

周柏礼依旧穿着黑色球服,胸膛起伏,热气烘的人感到潮湿。

奚青枝忽然发现周柏礼长了张禁欲的书生脸,眼睛狭长,鼻梁高挺,在他不说话认真望向对方的时候,让人莫名感到心悸。

回过神后,她移开视线,低头拨弄下头发,神色恢复自然地问:“你不用比赛了?”

“我饿了。我饿了。我饿了。”周柏礼忘了语音功能被他设置成重复播放了,尤其是在简短句子上,因为他在家经常和小鱼这样说话。

重复的“我饿了”回荡在空荡的教室内。

奚青枝突然笑了声,她看着满脸无措,手忙脚乱按暂停键的周柏礼说:“好啊,那走吧,正好我也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