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娘子姐姐在为何人义愤填膺?(完结章)
“···夫君?”穿越这么久以来,她是头一回见到以常人方式出现在侧的雁久息。
祝锦情阑珊酒意都跟着清醒了几分,朱唇扬起一个愉悦的弧度:“夫君你来了。”
雁久息走近皇后身边行了个礼:“母后,此事若当真是祝二小姐之错,儿臣愿意代替娘子向岳家两位小姐致歉。”
面对皇后诧异地神色,他不疾不徐地补充道:“当然,儿臣不认为娘子姐姐的判断会有误。”
一句“娘子姐姐”,皇后心间的怪异感瞬间散去,暗道自己当真是年纪大了,竟在惶然间觉得自己的儿子不傻了。
“好,既然你们两厢都无意见,本宫也不好多劝,来人,为祝二小姐宽衣搜身。”皇后心思重归于眼下,不怒自威地命令道。
于身侧待命的嬷嬷上前对祝晚玉福了福身,冲着屏风做出一个手势:“祝二小姐,请吧。”
铭殊侯夫人带来的侍女紧随其后。
祝晚玉深深看了一眼祝锦情,蕴含的情绪庞杂至极。
雁久息眉心大皱,他极度不喜欢旁人用这样的眼神去看自己的娘子姐姐,若无其事往前挪了一步,挡住了那道黏连的视线。
“你怎会来?”祝锦情以袖掩唇打了个哈欠,对雁久息的小动作看得分明,却只字未提,转而询问道。
“来找你。”雁久息冲她展示新换的衣裳,轻声解释,“出门的衣着被酒水浸湿,废了好些功夫才找出和你所穿差不多的衣裳,未曾想我只是来晚了些许,你便闹了事。”
“闹事?”祝锦情对这两个字感到困惑,想要捂住雁久息那张不肯说好话的嘴,却一不留神捂住了他的眼睛,“你觉得我在闹事?”
雁久息没想到自家娘子醉成了这样还想着轻薄他,错愕地眨了眨眼睛,修长的睫羽毫无预兆划过祝锦情的掌心,扬起一阵带着温度的痒意。
嘶--
姓祝的醉鬼被烫了似的收回手背到身后,从她的眼里看得出意犹未尽的后悔:“我没胡闹,你才···几岁、懂什么?”
她本想说你才清醒过几回?幸而关键时刻理智回笼,将舌头上的方向盘强行逆转一百八十度,更改了措辞。
雁久息凝视着祝锦情,牵住她在寒风中吹得仿佛没有温度的手,旁若无人揣进怀中:“张嬷嬷跟我说你已经吃下了解酒药,怎么还是这么醉?”
“可能下药的人是真有几分本事。”祝锦情想也没想,朱唇轻启,媚眼迷离道,“这个人不能浪费···我要纳为己用!”
雁久息:···
傻王殿下对自家什么人都爱往府里捡的娘子姐姐哑然,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用力抓着她的手,无声宣泄着自己的不满。
搜身的嬷嬷不多时便走出屏风,怀中兜着一些少女会用的小物件儿,冲着皇后摇摇头:“皇后娘娘,祝二小姐身上只有这些小玩意儿,并未找到岳小姐所说的香囊,祝二小姐是被冤枉的。”
跟着出来的铭殊侯府侍女脸色惨白。
园中本是静默的,在听到嬷嬷的话后开始有了窃窃私语声。
众世家子女并不敢在皇后面前叽叽喳喳,纷纷交头接耳,看向岳家姐妹的眼神从一开始的同情变得幸灾乐祸。
“不可能!”岳二小姐直接吼了出来,搅着帕子的手指都在剧烈颤抖,世家贵妇仪态尽失,语无伦次道,“明明--姐姐的香囊明明在祝晚玉身上--”
铭殊侯夫人面色苍白,心知事情败露大势已去,猛地看向心思已经不在赌约上的祝锦情:“南···南渊王妃,我···臣妇、臣妇的女儿可能是搞错了,冤枉了祝二小姐,你···你···”
“你”了没两句,便白眼一番人事不省。
祝锦情巡声望去,冲抖成一团的岳家姐妹轻缓地勾出一个不带笑意的笑容,指指嬷嬷手中的那张字据:“记得履行承诺。”
祝晚玉在寒天腊月里宽了衣,再次穿好衣装从屏风后走出来时冻得整张脸煞白不已,连嘴唇都失了血色,祝安年心疼的不行,连连指责祝锦情不怀好意、净出损招儿,明知道小妹身子不好还故意让她受冻。
祝锦情饮了酒,还没来得及睡上一觉便被这点破事闹得在外头吹了半天风,心气不怎么顺,祝安年的嘴就像一百只尖叫鸡围在身边咯咯咯叫个不停,烦得她半个头突突跳着疼,当下飞起一脚点在少年的后腰处。
她的动作幅度不大,甚至看不出用力,祝安年却以雷霆万钧之势一头扎在了梅花树底下,冷冷地话音接憧而至:“一边儿念去、别让我听见。”
雁久息的桃花眸子闪过一丝惊叹,醉鬼娘子姐姐和平时相差十万八千里的样子,他爱得不得了。
侥幸没被一块儿带着扑倒下去的祝晚玉心中微凉,无意识往后推了两步。
“回来。”祝锦情并不让她走,冲小白莲花招招手,“躲什么?”
--好像你往后退那么几步,我就踢不到你了似的。
祝晚玉十分不忿地把头别开,终是没有再退。
祝锦情冲着皇后道:“母后,儿臣小妹刚才着了风,儿臣想带她去阁中暖一暖可行?”
碍于在场人多眼杂,皇后想问的也没法出言,只能含蓄地点头应允。
祝锦情将祝晚玉推到前头,与雁久息并肩走在她的身后,挡住了抻着脖子要跟过来的祝安年。
“你--你想把小妹带去何处?”祝安年神色有些暴躁,似乎想要动手拉扯祝锦情,但碍于场合没敢明目张胆。
“哥哥,我和大姐有事要说,闺中密语,你不便听。”回答他的是祝晚玉,小白莲花回过身,隔着遮挡的间隙轻声道,“哥,莫要跟着同去了。”
啥?
祝安年一怔,心说小妹跟她有何好聊的?小妹太善良了,被欺负了还要为其遮掩,下意识看向雁久息:“那他为何能跟?”
“我傻。”雁久息毫无压力地回答道。
祝锦情被这俩字儿雷得脚下一软,差点就踉跄了下,配合地应和:“对,他傻。”
--傻子什么都不懂,所以才能跟,这个说辞你服不服?
带着酒意的祝锦情不像平时那么正经,雁久息无师自通将手扶在她的腰间,强行将人带走了。
回到此前供祝锦情休憩的房间,醉鬼一沾床就想要睡觉,但是身边还有个爱搞事的小白莲花,不得不强撑着眼皮开口:“说出您的丰功伟绩。”
小白莲花不知是做了什么,让整个岳家栽赃针对,今天这事显而易见是奔着除掉她来的。
祝晚玉没吭声,眼神四处乱飘,目测是在琢磨谎如何撒才能把事情圆过去。
祝锦情气笑了,挑眉冷笑道:“你扒了人家祖坟?祝晚玉我告诉你,这损事儿可不兴做--”
她的话音一顿,转口扔出一记惊雷: “你明明知道岳家小姐的香囊放在了你的身上,为何不声不响同意搜身?”
祝晚玉傻了三秒,无所谓一摊手:“她们都想陷害我了,我为何不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一个香囊而已,就算长姐不帮我,我也可以趁着无人注意把它吞了。”
小姑娘过了新年也不过十五岁的年纪,按祝锦情的时代来算还未成年,举手投足间却带着令人瞠目结舌的老成,仿佛飘离在万物之外目空一切,对人对事丝毫没有怜悯之心。
祝锦情垂眼,不动声色把问题拉了回去: “她们陷害你的理由呢?”
祝晚玉有些不解地瞪大眼睛,露出属于小孩子的单纯,摇首:“不知道。我又不是岳清清,你该不会又想说那一套‘被害的人本身存在问题’的谬论吧?”
小白莲花说着,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好玩儿的事,连连嗤笑:“天下之大,有太多都是跟我一样的‘弱者’,反倒你口中的‘正常人’寥寥可数。我不觉‘普通’是短处,我有父母亲的宠爱,普通一点又何妨?大姐不过是嫉妒我万千娇宠于一身罢了,面目何其可憎,拿什么装清高济世?”
先将大姐嘲讽得一无是处,末了又贴切总结道:“金玉其表、败絮其中。”
这番绵里藏针、偷换概念要多气人有多气人,祝锦情被酒精泡了的脑子都给气醒了,冷漠的美面上露出寻味地笑,有些温柔:“祝晚玉,想不想瞧一瞧表里不一的大姐的真面目?”
祝家二女此刻,妹妹桀骜不驯、姐姐笑面阎罗,相较素日一个赛过一个的大相庭径。
明明滴水不漏,又因各自心怀鬼胎而互相试探,一头扎进对方的迷雾、从此寻不见阳关大道。
“你什么德行管我什么事?反正爹娘都不喜欢你。”祝晚玉毫不畏惧祝锦情,有恃无恐地瞧了瞧雁久息,“否则也不会把你嫁给‘大离傻王’。”
熊孩子一张嘴就讨打,祝锦情笑了笑,语调恢复正色,笃定道:“你在故意惹我生气。”
祝晚玉心下惊悚:她装醉?大姐的心机何时变得这般深沉了?
然而下一瞬,祝锦情的话又让她意识到自己想多了:“你是叛逆期还没过?一般小孩子惹人生气,都是想要引起那个人的注意力,这么说来,晚晚对姐姐情根深种啊?”
···随时随地准备坑对方的情根深种吗?那或许真的有。
祝锦情没看她,前言后语风牛马不及,丝毫不给小白莲花反应的空余:“你先故意中岳家的阴谋、阴谋被破又变着法儿的来气我,祝晚玉,你是不是想离开京城?或者单纯为了离开南渊王府、脱离我的掌控无所不用其极?”
祝晚玉脸上露出微不可查地慌乱,稍纵即逝,很快情理出了一脸看痴傻之人的表情:“你才知道?和讨厌的人多待一秒钟都让我痛不欲生。”
痛不欲生四个字令祝锦情敛了笑意,倏地起身,双手扼住近在咫尺祝晚玉的脖子,一言不发缓缓收紧。
脖子是人体最脆弱的致命地方之一,只要外力阻断氧气进入肺部,用不了多久,缺了氧气的大脑就会为了“求生”而“断肢”,最终带着躯体而走向人生终点--死亡。
突然的发难将隔岸观火的雁久息吓了一跳,看见四下无人才安了心,低声道:“娘子。”
这次他没有叫“娘子姐姐”这个称谓,祝锦情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些许,一把将手中的人扔开。
祝晚玉似乎并不意外,只是有些遗憾无人看见大姐对她的所作所为,受惯性跌坐在地,狼狈地呛咳起来。
“祝晚玉,今天的事我不管你是何缘由,再有下回,我弄死你。”心绪恢复平缓,祝锦情没有回到床上,坐到桌边伸手指指门外,“滚蛋,免得彼此瞧不顺眼。”
祝晚玉没有继续逞口舌之快,兀自流下没几分真意的两行清泪,半响才缓和了气息,哭着走了。
“你不怕她跟岳父大人告状?”雁久息低声问。
刚才祝锦情掐祝晚玉的脖子,这事若让人看了去,那就代表达成了后者的目的。
“告就告,那老狐狸这个节骨眼顾及不上她。”祝锦情烦躁地抬头,眼中迷茫与无力掺杂,是雁久息从未见过的倦怠,“我好吃好喝伺候着她、把她供在别庄成了祖宗,为了她的安稳殚精竭虑,我哪儿对不起她了?这小崽子给我来句‘痛不欲生’,喂不熟的小白眼狼,她自己倒是给我寻一处更安稳的地方来啊。”
“也许,她想要的就是‘不安稳’呢?”雁久息站在祝锦情身后,双手力道适中揉捏着她的颈肩,嗓音低沉而柔和地开口道。
“什么?”祝锦情一时没能听懂雁久息的意思,下意识又问了一遍。
雁久息没有像痴傻之时将简单的话语反复重复,而是弯腰将嘴巴贴近祝锦情的耳边:“娘子姐姐的懊恼,可不像是自己的情绪。”
“那日娘子姐姐从岳母房中出来,犯了心疾之前,便是这副惋惜又愤慨的表情,但我那日的脑子不如今日,虽事后察觉到不对,可又不清楚问题所在,如今想明白了。”雁久息自顾自地说着,“那么娘子姐姐,你到底在为何人义愤填膺?”
嘶--
祝锦情感受到自己胸中那颗心一反常态加速跳动,简直快要撞裂了胸腔逃离。
这傻子是侦探转世吗?刚恢复正常便能看出她身上的不对劲?
按理来说,雁久息和原身除去新婚之夜的拜堂外压根没有接触过,连原身的父母弟妹都看不出,他竟然有所察觉?
“因为我说过,我喜欢娘子姐姐。我每天除了睡觉,其余时侯都在看娘子姐姐。”雁久息似乎知道祝锦情所想何为,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更加轻柔地揉着她的肩背,“只是娘子姐姐从来都是忙着整理府中事宜、忙着跟府外的人勾心斗角,好不容易有了闲暇还要出府‘收纳后宫’,从来不肯多看我一眼。”
祝锦情稍稍怔愣,那些被忽略的冗杂记忆如潮水般扑面而来。
从什么时候开始,雁久息总是把“喜欢”挂在嘴边,用近乎于虔诚地语气试图传递心间的感情,可每一次都如同石沉大海,激起的涟漪被海浪所掩盖,微不足道、无暇顾及。
“对不起,是我忽略了你,但我其实一直感受得到你的喜欢。”祝锦情按住雁久息的手,坐在凳子上仰头与他对视,“我有很多秘密,你愿意听吗?”
“我也喜欢你。”
不管后世如何发展,情愿羁绊根深蒂固,相恋之人皆不会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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