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开局穿成了傻王的冲喜妃
腊月夜雪,天寒地冻。
王府主院锣鼓震天,大摆喜宴,红烛灯影布满九曲回廊,亮如白昼,满庭达官显贵立于院中齐声恭贺南渊王迎娶正妃。
衣着喜庆的丫鬟面白如纸,慌慌张张自喜房奔出,踉跄着跪倒在人群之中,惊恐喊道:“不好啦!新王妃吊死在婚房啦!”
哗——
祝锦情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胸腔充斥着窒息的灼痛感,耳廓似有人在争吵,影影绰绰、时远时近。
“你们瞧这孩子,若当真不愿意嫁我儿大可直言,本宫亦不会强求,何须大婚之日当众自戕,闹得人尽皆知,心下可有陛下和本宫?”
“这祝家女好歹出自相府贵门,纵使平日行迹放荡,也该懂得孰轻孰重!此举实在是心无王爷目无天家!依老奴看,皇后娘娘就该禀明陛下降祝相管教无方之罪,再将此女推至午门断首,以示天威!”
“可她已经同皇儿拜了堂,上了皇家玉碟就是明媒正娶的天家儿媳,曝尸荒野实在是说不过去……”
祝锦情满头雾水地听着,头部倏地一阵晕眩,杂乱的记忆涌入脑海,霎时令她彷招雷击。
作为未来时代首屈一指的医学科研大佬,她生前辉煌成就无数,大抵是天妒英才,碰上百年难遇的星舰爆炸,葬身于星球往返的途中,本以为会身死魂消,没想到竟然穿越了!还穿成了大离朝的冲、喜、王、妃!
原身与她同名同姓,是左相府的嫡长女,于刚刚奉父亲之命出嫁,成为大名鼎鼎的南渊王妃。
南渊王雁久息时年二十有二,贵为今朝九五之尊嫡出第三子,传闻中相貌堂堂、惊为天人,按理说古时候男子十五即可婚娶,彼时当妻妾成群、子嗣绕膝。
可唯独这位南渊王是例外,他自生下来便是个实实在在的傻缺,智力不及几岁孩童,“大离傻王”之称名动天下,京中贵女见之退避三舍,无人肯嫁他。
若不是他时下重病、大限将至、今上与皇后无计可施,断不会允诺重利将生辰八字契合的原身指婚给傻王冲喜!原身不愿意嫁又无从违逆父命,一时想不开一匹红绸了却此生,就此永别阳世。
祝锦情暗绯封建迷信害死人:你有病你去治疗呀,冲喜能顶什么用?
在大离朝,天家儿媳自裁损及皇家颜面可是大罪,如若不能妥善处理,无疑会落得满门负罪,她必须得先想个办法糊弄过去。
祝锦情盘算着时机,手臂撑住被子坐起身:“两位先停一停,听当事人说一句,我没有自戕--”
“就是见那块儿红绸挂得稍微有点儿歪,寻思着正一正,谁知竟踩倒了凳子又被挂住脖颈。”祝锦情自顾自地说完,周遭静得仿佛跨入了另一个时空。
雍容华贵的皇后目光责备看向嬷嬷,面对突然诈尸般弹起来的人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时过半响,那牙尖嘴利主张重罚的老嬷嬷面色如菜,指着她结结巴巴道:“你···你是人是鬼?”
新王妃刚才明明是断气儿了的,怎会突然又活过来?
对上审视地视线,祝锦情秀眉微扬,故作不渝剜了嬷嬷一眼刀,漫不经心道:“皇后娘娘乃真凤下界,所处之地神佛庇佑,哪路孤魂野鬼胆敢造次?嬷嬷年岁见长,恐怕是判断有误。”
这番话说得笃定,还掺有责怪之意,怎么都不似作假,老嬷嬷铁面无私的脸开始有所松动,祝锦情眸中带着与身份相符的不忿,不漏声色与之对峙。
夹在中央的皇后舒出口气,眼中狐疑淡去,看向祝锦情的眼神多了些许和蔼:“你愿意嫁给久息便好。母后和父皇都知道你心中委屈,久息那孩子虽不似常人那般灵光,但他心眼儿不坏。母后不管你未出阁前行迹如何,嫁到南渊王府便是皇家儿媳,一言一行皆代表夫家颜面,只要你往后好生待他,断不会亏待于你。”
祝锦情紧绷的心弦一松,没想到这么容易便翻了篇,正要说几句话表忠心,外头突然一阵大乱,南渊王府云管事不顾礼节闯入新房:“王爷又昏过去了!太医说怕是不成了!皇后娘娘您赶快去看看吧!”
“怎么会?不是说冲了喜就会好转的吗?为何久息他--”皇后眼前一黑,再也顾不上祝锦情,匆匆扶了老嬷嬷的手往外头跑去。
祝锦情眉心大蹙,刚拜完堂一个时辰便要撒手人寰,若当真这么巧,来日她岂不是得落个“克夫”的诟病?这无疑会让她本就不好的名声雪上加霜啊!
不行,为了日后诸事便利,便宜夫君不能死,大不了她以后走到哪儿带个小傻子。
下定决心,祝锦情匆匆起身跟上将走的云管事,语速奇快询问道:“王爷现下身在何处?”
已经退至门口儿的云管事没料到这位刚上完吊的新王妃会搭腔,脚下步子顿了顿:“王妃请跟老奴来。”
云管事是府中老人了,心有尊卑之序,纵使再着急也没有唐突了规矩,一直走在新王妃步余之后提醒着该往哪边走,时不时抹一把脑门上急出来的冷汗。
可祝锦情是个百无禁忌的未来之人,于她而言规矩的存在是为了人能生活得更好,在人命攸关之际不值一提。
她停步回身,一把抓过云管事,在对方“王妃使不得”的惶诚惶恐声中将其推到前头:“带路。”
云管事愣了愣,最终咬紧牙关,豁出去了似的拔足狂奔起来。
祝锦情一路紧跟着云管事穿过月巷步入偏堂,还没迈入室内便看见外间跪了十几个太医,各个面如死灰,像霜打了的茄子,一脸倒霉相。
祝锦情停住脚步,掸去衣冠上的浮雪,吩咐云管事:“我进去瞧瞧王爷,劳烦您老招待好外头的宾客。”
云管事眼巴巴看着她,似乎找到了主心骨一般:“是,老奴知道。”
打发云管事忙去了,祝锦情又巡视一圈在场太医,暗叹一声纯属迁怒:“今日是本王妃和王爷大喜的日子,你们也别跪着了,自己找个地儿喝些热茶暖暖身吧。”
一群太医抬起头来,面面相觑片刻又望向祝锦情,心说是谁传言祝相之女不好相与的?
祝锦情见他们不敢起,又道:“你们跪着也不能帮王爷转危为安,起来吧,王爷不会有事的。”
扔下这句话,她便不再理会太医们,推门入了内堂。
房间中,皇后木然坐在床前的一方小榻上,双手握着亲子一只苍白修长的大掌,仿佛须臾间老了几十岁,听见门响也未回头,只黯然道:“本宫一生,唯有久息和久安两个孩子,久安年少,迫于局势远在塞外为国守疆。久息自小痴傻也就罢了,如今重病垂危,将白发人送黑发人,锦儿你说,是不是本宫命中合该饱受骨肉分离之痛?”
祝锦情行至床侧站定,目光落在几个深邃异常的炭盆上,抿了抿唇如实道:“儿臣信人定胜天。”
皇后伤神过度,初听闻并没什么反应,过了几息才领会祝锦情话中之意,身躯震了震,猛地抬起头。
后者也不回避,大.大方方立在原地打量房内的陈设布置:“这地龙烧得旺,殿中暖如春,为何偏要加上几盆碳火?”
未尽之言再明显不过,皇后目光变得犀利:“你的意思是?”
“这碳火有毒。”祝锦情并未试图隐瞒,将看到的实况全盘托出后解释道,“木炭无法充分燃烧之下会产生有毒气体,这种气体与空气混合后无色无味,肉眼无法察觉,太医也验不出症结所在,可人在这样的环境下久待,便会如王爷一般产生窒息性毒物中毒的症状。”
“这···”
皇后在宫中待了大半辈子,自诩见多识广,平生头一次听到这般奇异的言论,本不该信,可祝锦情认真的样子又实在不像是在信口胡诌:“锦儿,你此言可当真?”
“真。”祝锦情看着躺于床上呼吸缓慢、胸腔起伏紊乱的南渊王,再度皱了眉。
一氧化碳中毒已经引发高热和呼吸阻塞,看症状Hbco饱和度已经大于50%,继续拖下去可能会引发肺部水肿、脑部损伤等多脏器并发症而亡。
皇后深思几许,突然想起天黑时分那进来添炭的小厮神色不对,彼时还当其是忧心主子重病未曾多想,此刻看来,竟是存了谋害主上的心思!何其歹毒!
敢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动她的孩子,甭管是谁指使,休怪她容不下!
“来人--”皇后怒从心起,一改面对祝锦情时的慈爱和蔼,可怕程度犹如天阴无日、山雨欲来。
“母后请等一等。”眼见便宜婆婆失了理智,祝锦情急忙拦住她,在皇后趋近于暴怒的神态下低声进言,“您现在就算是将整个南渊王府的往来之人全部抓起来审问,最多也不过揪出几个手脚不干净的奴才,于幕后真凶而言并无损失,不如暂且将王爷挪去洞房,安排人手暗中调查,待有了证据,一举将恶人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不论何时何地,无实质性证据,都不能将始作俑者绳之以法。
皇后位高权重,这就意味着有很多人坐等着抓她的把柄,此时使用雷霆手段不仅无用做工,反倒会打草惊蛇、得不偿失。
祝锦情未曾掩饰自身锋芒,言语坦荡缜密,反倒是显现出几分王府正妃该有的廉而不刿。
皇后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窜上颅顶的怒意烟消云散,理性从新回笼:“祝丞相养出的女儿,果真非池中之物,本宫没有选错你,若久息能转危为安,日后有你伴在身侧,本宫也能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