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我们来晚了
云鹏城，这座现如今萧索衰败的城中，林氏药医馆立于城西。
梦颜雪心急如焚地抱着已经昏死过去的语若冰，急匆匆地往城中赶去。一路上，她的脚步踉跄不稳，但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尽快找到那位曾经帮助过她们姐弟俩的林羽医师。
终于来到医馆门前，梦颜雪顾不得喘息，径直冲进了馆内。医馆的伙计们见此情形，连忙上前帮忙，将语若冰安置在了一间安静的隔间里。
隔间中，语若冰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她的眉头紧紧皱起，面容苍白得如同一张白纸，看上去十分痛苦和难受。只见她的双臂紧紧环抱在胸前，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仿佛正经历着一场可怕的噩梦。
梦颜雪心疼地看着语若冰，迅速打来一盆热水，浸湿了一条干净的热毛巾，轻轻地敷在了语若冰的额头上。做完这些后，她焦急地转过头来，看向站在一旁的林羽医师，语气急切地问道：“林医生，她到底怎么样了？我从城外把她抱回来的时候，她这一路上都不停地颤抖着，看得出来她真的非常难受！”
林羽医师面色凝重，他先是仔细地查看了一番语若冰的伤势，然后摇了摇头，神情显得异常严肃且沉重。他缓缓开口说道：“她的情况确实不容乐观啊！从目前的状况来看，她的内腹受到了极其严重的创伤。根据我的经验判断，她腹部的伤口应该是被铁器猛烈击打所产生的强大冲击力震伤所致。而且，据我观察，她之前肯定吐了大量的鲜血，以至于现在失血过多，情况相当危急。不过好在还没有到最坏的地步，如果能够得到精心照料和良好的休养，或许还有康复的希望。只是……”林羽医师顿了顿，接着说道，“从她身上的伤口形状和深度来看，我推测这些伤痕很有可能是兵器造成的划伤。由此可见，她应该是刚刚从激烈的战场之上退下来的。”
“战场？！她竟然是从那残酷无比的战场上逃出来的吗？那她......”梦颜雪难以置信地捂住嘴巴，满脸都是震惊之色。
“姑娘，请不要太过惊讶。此女的身体素质远超常人，想必也是经历过无数次生死搏杀之人。然而，或许是因为她此次所遭遇的敌人实力过于强大，这才将她打成如今这般惨状。梦姑娘，如果等会儿她的情况有所好转，还烦请您帮忙将她带至刘家胡同，好生照料一番。前方战线送下来的伤兵实在是太多了，我已收到云鹏内务府的邀请，需即刻与其他医师一同赶往前线，全力救治那些受伤的将士们。所以，这位可怜的女孩只能托付于您了。好了，我先去为她准备一些热水来。”说罢，那人匆匆转身离去。
“嗯。”梦颜雪轻轻地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后，便又继续专心致志地为昏迷中的语若冰擦拭起身体来。
而就在此时，城外的云兴坡上却是另一番景象。
当莫雨璇率领着六千名身着暗银甲的灵清军士们马不停蹄地赶到此地时，眼前所见之景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满地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卧着，猩红的鲜血早已将这片土地染得通红，触目惊心。瀛军和己方的近卫军尸体相互交织在一起，密密麻麻地铺满了整个地面，几乎没有落脚之处。
莫雨璇面色凝重地望向那片惨烈的战场，双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翻涌的情绪，然后缓缓迈开脚步，朝着战场的中央走去。越靠近中心地带，她的心就越发沉重。只见那小小的山坡之上，堆积如山的士兵尸体简直数不胜数，仿佛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末日浩劫。而在那云兴坡的丘顶之上，近卫军中郎将的身躯横卧于被无情砍断的近卫军旗之前。他那双紧握着“皇家近卫军重甲骑军第三大队”绣字旗帜的手，至死也不肯松开半分，没有瞑目的眼神更是透露出一种坚定不移的光芒。
莫雨璇望着眼前这一幕，泪水不受控制地从她那美丽的眼角滑落下来。她慢慢地伸出双手，轻柔地合上了中郎将未曾瞑目的双眼，仿佛想要让这位英勇无畏的战士得到安息。接着，她仔细地整理起这名英雄的遗容来。只见他伤痕累累的身躯上，竟然有着多达十六处触目惊心的戈口，其中更有两根长矛深深地刺穿了他的身体。无论莫雨璇怎样用力去擦拭，他身上流淌而出的鲜血却似乎无穷无尽一般，任凭她如何努力擦拭，都无法将这些血迹完全抹去。
莫雨璇一边不停地擦拭着，一边低声抽泣着，终于，压抑不住内心悲痛的情绪，“呜——！”的一声，捂住嘴，不由自主地痛哭了起来。默默的哭泣声在空旷寂静的战场上回荡，显得那般凄凉与哀伤。
就在这时，一名校尉匆匆忙忙地跑到莫雨璇身旁，单膝跪地禀报：“将军，所有烈士的遗体都已整理完毕。”然而，莫雨璇并没有立刻回应，她依旧沉浸在巨大的悲伤之中，边哭泣边问道：“情况如何？可还有幸存者？”她问话的声音充满了哭腔，甚至连身体都因颤抖而微微晃动着。
面对莫雨璇满怀期待的询问，校尉沉默不语，只是默默地摇了摇头，表示再无生者。莫雨璇听到这个答案后，痛苦地闭上了双眼，晶莹的泪珠如断线珍珠般缓缓顺着脸颊滚落而下。
“这三千将士可都是咱们帝国的好儿郎啊！他们个个都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只可惜……是我们来得太迟了呀！”莫雨璇一边说着，一边紧紧地捂住嘴巴，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尽管她向来是个情感十分细腻且丰富的女子，但此时此刻，她深知作为一军之将领，绝不能让自己的悲伤过度流露出来，以免影响到士兵们的士气和军心。
“将军，经过一番仔细清查，我们在这片战场上总共搜罗出了两千一百二十九具瀛军的尸体，此外还有八台已经被废弃掉的重弩。照此情形来看，敌军潜入我方大后方的人数恐怕远远不止于此。倘若我们不能尽快将他们一网打尽、找出其打击目的的话，对于我们整条防线而言，都将会造成一场难以想象的毁灭性灾难！”校尉面色凝重地向仍在轻声抽泣着的莫雨璇汇报道。
莫雨璇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心中的悲痛，抬起手用纤细的手指轻轻抹去脸颊上残留的泪痕。虽然声音略微有些颤抖，还夹杂着些许哭腔，但其中却透露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力量：“嗯，事不宜迟，我们必须立刻沿着敌军留下的撤离痕迹全速追击上去。从目前的情况判断，他们应该尚未走远。一旦让这些敌人的突袭计划得逞，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就在她刚准备下达全军追击的命令之时，突然间，队伍当中传来一声惊喜的大喊“莫将军！这边发现还有一个活口呢！他竟然还活着啊！”伴随着一阵惊喜的呼喊声，莫雨璇的心猛地一紧，她毫不犹豫地迈开修长的双腿，如疾风般迅速地朝着那名喊叫的士兵跑去。
待到近前，只见一名身姿挺拔、气宇轩昂的年轻男子正半倚在地上。他身着一袭紧身银色官服劲装，更显其身形矫健；头上所戴的四羽花翎随风微微摆动，仿佛在诉说着主人不凡的身份。而此人，正是张韵擎。
莫雨璇急忙单膝跪地，抱拳行礼道：“末将右卫偏将莫雨璇，拜见大人！”声音清脆响亮，透露出无比的恭敬与忠诚。
此刻的张韵擎面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但他仍艰难地抬起手来，试图向莫雨璇回礼，并轻声询问道：“是援兵吗？兄弟们……情况如何？还有活着的吗？瀛军呢?”
听到这话，莫雨璇不禁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强忍着悲痛，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大人，您放心吧，兄弟们都是英勇无畏的好汉！他们都是我们心中的英雄！”然而话音未落，一滴晶莹的泪珠还是顺着她清丽的脸颊滑落下来。
张韵擎听后，脸上浮现出一丝苦涩的笑容，缓缓闭上双眼，喃喃自语道：“唉……是我太过无能，不仅未能护得公主周全，就连带着众兄弟成功脱身都做不到……我愧对大家对我的信任和期望啊……”说完，一行清泪从他紧闭的眼角悄然流出。
紧接着，张韵擎面色凝重地转向莫雨璇，声音略带急切地说道：“这位女将军，据我所知，此次来犯的瀛军大约有一万多人。虽然经过一番激战，我们顽强抵抗，成功地消灭了他们当中的一部分，但剩下的敌军数量仍然相当可观。就在刚才，我隐约看到他们朝着东北方向疾行而去，如果不迅速采取行动追击，恐怕会错失良机啊！咳咳咳……”话未说完，他就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稍作停顿，待气息稍微平稳一些之后，张韵擎又继续补充道：“对了，长公主殿下原本也是与我一同前来参战的。然而，由于战况危急，我不得不先安排人手护送殿下撤离战场。自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得到关于殿下的任何消息了。而且，殿下当时身受重伤，情况十分危急，恳请将军您务必尽快派遣人员展开搜救行动，找到殿下并务必确保她的安全！咳咳——咳咳！”随着又是一阵撕心裂肺般的咳嗽声响起。
听到这里，莫雨璇那张俊俏的脸庞瞬间布满了严肃之色，她目光坚定地注视着前方，果断地下达命令道：“好，校尉听令！立刻派出一百名身手敏捷的轻骑兵，前往河谷一带仔细搜寻公主殿下的下落。其余众人，则跟随本将军继续追击敌军，不得有误！”
就在此时，张韵擎突然伸手紧紧抓住了莫雨璇那纤细而有力的胳膊，语气诚恳地请求道：“将军，请您允许我一同参与这次追击行动！毕竟之前我曾与这些瀛军正面交锋过，对于他们的兵力配备以及战术部署等方面都比较了解。相信我的经验能够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助你们一臂之力！”
莫雨璇微微蹙起秀眉，仔细地思考了一会儿后，才轻声开口说道：“好吧，那咱们就带上这位大人一同前行。只是……我还不太清楚这位大人究竟是谁呢？”说完，她那双灵动的大眼睛充满好奇地看向对方，等待着回答。
只见张韵擎强忍着身上的伤痛，十分吃力地抱拳行了一礼，然后声音有些虚弱地说道：“在下乃是四品内务府内务长辅佐，也是长公主殿下的辅士，姓张名韵擎。”他每说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但还是努力保持着应有的礼节和风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