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长安初雪 (龙潜市井，初探风向)
接下来几日，沈如织开始紧锣密鼓地为前往京城做准备。
她将“落针玲珑机”的核心图纸和一些关键部件，以及柳家“云凤织纹”的残篇手稿，都妥善地收藏于纸鸢岭那处极为隐秘的密室之中，并设下了重重机关。只有她和柳福以及少数几位绝对忠心的柳家旧部匠人知晓开启之法。
她又从小桃那里，要回了那件早已绣好“火浣梅魂印”的玄黑色贡缎“暗香疏影梅花图”。她决定将此绣品随身携带，以备不时之需。这不仅仅是一件防身的利器，更可能成为她在关键时刻传递消息或表明身份的信物。
她还特意去了一趟水月织坊的废墟，在那片焦土之上，默默地祭拜了沈父沈毅和第一世无辜枉死的沈如织。她知道，自己承载的，不仅仅是柳清婉的仇恨，更有沈如织的未了心愿。
至于沈府之内，沈夫人这些时日因为容淮的倒台和赵澈的狼狈离去，气焰收敛了不少，整日待在自己的院中称病不出，倒也省了沈如织不少麻烦。沈如织决定暂时不去惊动她，待自己京城之行有了眉目，再回来与她慢慢清算这笔陈年旧账。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沈如织挑选了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在江山行的秘密安排之下，带着小桃，以及柳福为她寻来的一位武功高强、沉默寡言的柳家旧部护卫——柳七，悄无声息地登上了前往京城的漕运官船。
船行江上，夜凉如水。沈如织立于船头，望着两岸渐渐远去的江南景致，心中百感交集。此去京城，前路漫漫，等待她的，将是更加凶险的权谋争斗和更加复杂的恩怨情仇。
但她的眼神，却异常坚定。
“京城……我柳清婉，回来了！”
漕运官船沿着大运河一路北上，历经十数日的舟车劳顿，终于在初冬时节，抵达了雄伟壮丽的帝都——长安。
当沈如织踏上长安码头的那一刻，一股与江南水乡截然不同的、磅礴而肃杀的寒气便扑面而来。天空正飘着细密的雪沫，给这座千年古都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银装。街市之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坊巷之间，店铺林立，商贾往来，一派天子脚下的繁华景象，却也处处透着一股等级森严、暗流汹涌的压抑气息。
这里，曾是她柳清婉出生、成长的地方，也曾是她噩梦开始的地方。时隔多年，以沈如织的身份故地重游，她的心中百感交集，既有物是人非的沧桑，更有复仇的烈焰在胸中熊熊燃烧。
江山行早已通过京中的人脉，为沈如织一行在长安城南一处相对僻静的坊巷内，租赁了一座带有两进院落的小巧宅邸。宅邸虽不比沈府宽敞，却也雅致清幽，足以容纳她们主仆数人，并且不易引起过多关注。
安顿下来的第一件事，沈如织便是让柳七和小桃，暗中将她从江南带来的部分财物以及一些不便示人的物品（如“暗香疏影梅花图”等）妥善收藏。同时，她也开始有意识地收集关于京城各方势力的情报。
江山行在京城的关系网，主要集中在商贾和江湖层面。通过他提前打点的几位京城大商号的掌柜，沈如织很快便对长安城内的商业格局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她发现，京城的丝绸、茶叶、珠宝等高端奢侈品市场，几乎被几大世家以及与宫廷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皇商所垄断。而这些皇商之中，便赫然有乔家盐行在京城设立的分号——“乔氏珍宝阁”的身影。
“乔家这棵大树，果然是枝繁叶茂，根深蒂固啊。”沈如织看着手中的资料，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她知道，想要在京城与乔家抗衡，难度远胜于江南。
除了商业情报，沈如织也格外关注京城的政治风向。她让柳七和小桃，每日里都去城中各大茶楼酒肆、以及说书评弹的场所，留意收集市井之间流传的各种关于朝堂动向、官员任免、乃至宫闱秘闻的议论。这些看似不经意的街谈巷议，往往能反映出一些官方文书上看不到的真实民情与权力博弈的蛛丝马迹。
“听说太子殿下近日又在东宫大兴土木，引得不少御史言官上书弹劾呢。”
“嘘！小声点！太子之事，也是我等可以妄议的？不过啊，要我说，当今圣上春秋已高，三皇子李琰又素有贤名，这储位之争，怕是……”
“还有那信国公府，近来也是风头正劲。听说他们家的大公子在边关立了军功，二公子李墨轩又是文采风流，深得文人士子推崇，真是烈火烹油之势啊。”
这些零零散散的消息，传入沈如织耳中，让她对京城的权力格局有了更直观的认识。太子李诵的地位并非稳如泰山，三皇子李琰似乎也并非如他表面那般与世无争。而信国公府李家……这个家族，与她的前世今生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她必须更加小心地应对。
在初步熟悉了京城的环境之后，沈如织开始有计划地为自己营造一个新的身份和社交圈。她深知，想要在长安这座龙潭虎穴之中立足并展开复仇，仅仅依靠商人的身份是远远不够的，她还需要在文人士大夫阶层，乃至更高层面的权贵圈中，拥有一定的话语权和影响力。
她决定，从自己最擅长的领域入手——织绣技艺与……她前世赖以生存的昆曲才情。
她先是以“江南新晋绣商沈氏”的名义，通过江山行引荐，拜访了京城几家规模不大但颇具特色的绣庄和成衣铺。她并未急于推销自己的“暗梅锦”或“落针玲珑机”，而是以交流学习为名，虚心请教，并适时地展露出自己对于织绣技艺的独到见解和创新理念。她那远超年龄的专业素养和温婉得体的谈吐，很快便给这些京城的同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与此同时，她也开始留意京城文人雅集的动向。唐代中晚期，虽然朝政日益腐败，党争激烈，但文人士大夫阶层的雅集之风依旧盛行。这些雅集，往往是名流汇聚、信息交流、乃至政治势力暗中角力的场所。
一个偶然的机会，沈如织从一位与江山行相熟的画商口中得知，数日之后，城南曲江池畔的“杏园”，将举办一场由几位文坛名宿发起的“初雪雅集”，邀请京中知名的文人墨客、书画名家以及一些爱好风雅的官宦子弟参与。据说，连那位素有才名的信国公府二公子李墨轩，也可能会出席。
沈如织心中一动。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既可以让她接触到京城的文人圈，初步展现自己的才华，提升名望，也可能……再次遇到那个让她感到莫测高深的李墨轩，进一步试探他的底细。
只是，这种等级的雅集，通常只对男性开放，或者只邀请有特定身份背景的贵族女性。她一个初来乍到、名不见经传的江南女绣商，如何才能获得参与的资格？
沈如织并未因此而退缩。她仔细研究了雅集发起人的背景和喜好，又向江山行和柳福详细打探了京城文人圈的一些潜规则。最终，她想到了一个巧妙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