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进食

鲁贝多接过带有丝丝血污的日记本，威廉博士的话有些让他摸不着头脑，不过现在最好还是依他的意思来吧。

“10月5日。

又出现了，楼梯口的角落里，我不确定它是什么，只能看到一抹黑影。或许是邻居放错了的旧家具？但每次经过那地方时，我都感觉有东西正在凝视着我。

也许……是我太累了吧。”

“10月10日

奇怪，今天早上醒来时，我竟然睡在了客厅地板上，身旁散落着被撕破的床单。可是我明明记得自己在卧室床上入睡的呀，并且房门也被我反锁了。难道我出现了梦游的症状？是不是该去看看赫伯特医生呢。”

“10月13日

早上醒来的时候，在床边的小桌上摆放着一盘血淋淋的生肉，这可把我吓了一大跳。

我应该根本没有买过这玩意，看到肉块上的血水，我感到胃中一阵痉挛。更诡异的是，我在我的指甲缝里看到了一些干涸的血迹。难道我昨晚梦游的时候去买了这玩意？还是……”

“10月17日

楼梯尽头传来阵阵笑声，是的，它在笑。那是种低沉、沙哑透出让人心底发寒的笑声，仿佛无数只手在敲打着干瘪的喉咙。

我当然去寻找过声音的源头，可每次静神去听时，那声音就会模糊不见，我甚至都怀疑那笑声是不是从我胸腔中发出的……”

威廉博士接过玛丽端来的金菲士啜饮一口后微笑着问道：“鲁贝多教授，你有什么看法呢？”

鲁贝多眉头微皱，一只手指轻轻敲打着大腿，最后说道：“虽然我研究的方向是“语言”类，但很显然日记主人的精神状态正在迅速恶化，梦游、幻觉、莫名出现的肉块……”

“还有，那个影子，他并没有做出任何具体的解释。”

威廉博士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也许他自己都不知道黑影是什么呢？这，很正常……继续看下去吧，鲁贝多教授。”

“10月20日

昨天晚上我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它应该是从厨房里面传来的，但我不记得买过什么会散发这种气味的东西啊。

我冲到了厨房，发现地板上布满了粘稠的血迹和未知的碎肉，像是什么生物被剁碎了！

我吓得倒退几步，视线扫到了打开着的冰箱，里面只有一个空盘子，上面用鲜血写着“尝一尝”几个字。我立马感到止不住的恶心，但不知为何，胃里竟然什么都吐不出来。”

“10月21日

我没去清理厨房，只是将门给锁上了，但是鼻腔中却满是鲜血的气味。

今天，我发现嘴里总是莫名其妙地分泌出大量的唾液。我……我好像越来越饿了，但不论我吃多少东西，似乎都无法填满胃中的空洞。”

“10月24日

我发现了真相……不，或许这还不能称为“真相”，只是我好像慢慢理解了它——黑影的轮廓。

我的梦游真的是赫伯特医生嘴中的单纯的医学疾病吗？每次“醒来”后，我总能感到某种满足，那种空虚感似乎被暂时填满了，直到下一次饥饿的来临。

可我到底吃了什么？那些食物……真的只是食物吗？”

鲁贝多停了下来，目光有些闪烁，他舔了舔有些发干嘴唇，送了一口红茶到肚中后说道：“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那么……”

对面，威廉博士的目光一下子变得有些锐利了起来，他身体微微前倾盯着鲁贝多道：“你知道日记的主人公在暗示什么。”

鲁贝多用低沉的声音回答道：“他在暗示……某种自我侵蚀，他正在被某种力量……引导着去品尝不该品尝的东西……”

鲁贝多顿了顿，他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坚定了起来，对上威廉博士的目光说道：“而那股力量源自他内心深处被压抑的欲望。”

威廉博士笑了笑，他重新放松了身体靠在了柔软的沙发上，同时露出了一种意味深长的笑容道：“很好！那咱们就继续看下去吧，一个没有结局的故事根本就不是个好故事，难道不是吗鲁贝多教授……”

“10月27日

昨晚，我昏沉的意识一直都感觉到自己在吃些什么东西。它们温热、湿滑，不仅气味十分浓烈，就连味道也令人作呕，可我却怎么都停不下来。

我已经没有办法睁开双眼了，也没有办法挣脱这血红色的牢笼。我只能机械地咀嚼、吞咽，让那血腥味一直充斥在整个口腔中。

我沉睡的意识再次苏醒时，发现自己躺在客厅的地板上，两只手上都沾满了血污，恐惧感像冰冷的触手爬满了全身，但随即我却感到了一种让人沉醉的满足感……”

“10月28日

我的身体变得越来越虚弱，而意识则越来越模糊。

但是不论是食物、饮料还是药物，都无法再满足我，我越来越渴望那种味道……

我知道我不该去尝试那样的“食物”，可我……我做不到，我甚至在舔舐手指时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愉悦。”

“10月29日

我明白了，这不是幻觉，也不是梦游，我在逐渐侵蚀自己，我的欲望在逐渐……侵蚀自己。

是了，现在我终于看清了我手上拿着的那些“肉块”，那是我的一部分啊。

我的某种本能、某种欲望在对自己发起攻击，它引导我吞噬我的肉体和灵魂。

我无力反抗，最后屈服于那种饥饿感，当我咀嚼时，我尝到了……自己。”

鲁贝多的双手有些颤抖，但是他还是坚定的翻开了日记的下一页，那上面只有一句话，简单而且明了。

“10月30日

最后，肉体和饥饿合二为一，我终将得以完整。”

日记的最后几页被撕去，只留下指甲划过的刮痕和浅浅的齿痕。仿佛有人试图吞下这本日记。

就在这时，威廉博士幽幽的话语传入到了鲁贝多的耳中。

“他确实完成了“进食”，但是“饥饿”却是最后的胜利者。”

鲁贝多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就在他想要喝一口红茶平复一下心情时，却突然发现，不知何时杯中已然是只剩下了些许茶叶。

“的确，那种深渊般的欲望吞噬了他的理智……最终，他成为了自己的“食物”。”，鲁贝多沙哑着声音说道。

威廉博士收起了笑容，端正了身体正色道：“但至少，他得到了解脱！而在神秘研究会中，大部分时候就连这种解脱都是奢望！”

“就因为你们已经踏入了疯狂？”

“没错！”

鲁贝多手中紧紧捏着那本日记，他想要离去可是碟片上的内容却硬生生的拉住了他的脚步，毕竟就算日记上描述的如何诡异，可是没有亲身经历过的话，“死亡”依旧是他最大的恐惧！

看着鲁贝多脸上的挣扎之色，威廉博士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现在，该做出决定了。”

过了好一会，鲁贝多露出了一抹笑容，他轻声对一旁面色紧张的玛丽道：

“玛丽小姐，红茶很好喝，能再给我续一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