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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原是你
迅速聚在撞出的洞口,没等另外两人说什么,姬追雪就一挥刀:“这里有姓赵的帮忙,不用管那么多,咱们赶紧跟上,别被不知道内情的衙役们耽搁了时间。”
陈恕己跟上官笙兰都没什么意见,三两步跟上姬追雪,转眼间便从县衙内越墙离开。
等到了僻静地方,姬追雪停下脚步,没好气地看向陈恕己:“你刚才怎么回事?这都能让他借力跑掉?”
之前的确是自己失误,陈恕己也挺不好意思:“我是想着留活口,看看到底是谁,以及他这么做究竟图个什么。没想到那家伙挨了一掌还有余力逃跑……确实是大意了。”
冷哼一声收起刀来,姬追雪扭脸看向上官笙兰:“所以姓步的给的药粉撒上去了?她有没有说之后要怎么做才能进行追踪?”
上官笙兰闻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拔掉塞子倒出颗小巧的白丸子:“步先生说只需要将这个药丸放在鼻子下闻一闻,经过药物刺激后就可以清楚感知到药粉的残留气味。”
姬追雪也不客气,摆摆手示意陈恕己过来:“那就靠你了,小爷可不想闻奇奇怪怪的东西。”
自己放跑了人,陈恕己抱着将功补过的心态颠颠凑过来,从上官笙兰手中接过小白丸子后,放在鼻子下面仔细一闻。
霎时间,无比刺鼻的古怪气味直冲大脑,就像是小时候上学去过的公共厕所里那股子怪味放大了十倍般难闻,呛得他咳嗽半天才缓过来。
姬追雪在旁边看的那叫一个幸灾乐祸:“你看看你看看,所以小爷才说,不想闻这个奇奇怪怪的东西啊。”
又猛咳嗽几声,陈恕己终于缓了过来,一道残余的香气也同时出现在鼻腔里,指引着贼人离去的方向。
刚张开嘴,姬追雪就抢先打断了他:“有言在先,小爷可不是傻的,而且就算小爷看姓步的不顺眼,对死瘸子的能力还是不抱任何怀疑的。”
明白她不会上当,陈恕己悻悻改口:“想什么呢,我是想说找到那个指引的气味了,咱们这就出发吧?”
从他手中拿回小白丸子收好,上官笙兰忍住笑意点头附和:“不错,是该赶紧动身了。”
…
…
金陵作为大正曾经的京都,现在的繁华附都,规模自然十分庞大。
在这座城里,既有夜夜笙歌的朱门大户,亦有人迹罕至的泥泞老街坊。
金陵城西北的坊市多为倒卖牲畜的市场,一下雨便污水横流满地恶臭,能住在这附近的,只能是一些底层的贩夫小商,以及做其他低下生计的贫苦百姓。
时至深夜,一个小巷的深处,昏黄的油灯悠悠燃起,摇曳的火光照亮了破落院子残存的窗户纸。
一身黑衣的清瘦人影踢开地上毛发纠缠的伪装,将油灯放在桌面上,静静用不大舒服的耳朵聆听外面的动静。
良久,见窗外只有蚊子和其他虫豸的嗡嗡声传来,黑衣人这才取下被血打湿的面巾,露出一副平平无奇,双颊诡异晕红的脸来。
付玉青用手堵住嘴唇,又是一阵咳嗽。
正如话本里讲的那样,江湖上人人皆有一番故事,区别只在于有的故事人尽皆知,有的故事掀不起半点波澜。
付玉青的一生如果展开来讲,也算得上跌宕起伏。
他出生在北方的富贵之家,年少时草原的骑兵突破边关入城烧杀抢掠,将城中大户的一家老小杀了个七七八八,只剩下躲在井里他跟一位老仆人活了下来。
但对于有些人来说,活着还不如在最悲惨的时候死去。
侥幸从草原蛮子的刀下捡回一条命,年幼的付玉青就见识了世态炎凉,自家之前放出去的账,交出去的货,都因为家中长辈不在,没有一笔能收得回来,全靠老仆人辛苦卖命打杂,这才让付玉青熬过了最艰难的那个冬天。
可惜的是,老仆人自己却没能撑过去。
连一口薄棺材都买不起,付玉青只好用草席子卷起老仆人的尸体,拖到城外的乱坟岗,找了个被盗墓贼挖空的坟,将老仆人草草葬在里面。
失去了最后一位亲人,付玉青只能自食其力,靠盗窃为生。
说来也讽刺,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大户之家出身的付玉青才发现自己在做贼这方面称得上天赋异禀,没过多久就成了当地有名的惯偷,被当时号称盗王的北方大盗看上,收入门下后勤学苦练,十七八岁就获得了盗帅的名号,自此正式出师,开始闯荡江湖。
来到江湖之后,付玉青就凭借自身不俗的轻功游走于北方各州的大小门派,无论是兵器秘籍还是奇珍异宝,只要是被他看上的,就没有失过手的。
等到各路武功练的差不多了,付玉青第一件事就是回到家乡,将老仆人的尸身请出来风光大葬。
至于那些当年落井下石的人,没过多久就纷纷家财散尽,成了跟年幼付玉青一样的破落户。
付玉青就这样叱咤北方,后来实在待腻了,便一路南下,偷到了金陵城内。
但在这里,他经历了人生中第一次,也险些成为最后一次的失手。
五年前,被从金陵请到京城洛阳辅佐正景帝的长平公主终于不为正灵帝所容,又被自己的大哥从洛阳赶回了金陵,烦闷之下设擂邀请各路豪杰,到公主府一展身手。
付玉青听闻此事后心中大喜。
作为盗帅,他可没有上台打擂的意思,而是盯上了收到消息后纷至沓来的武林豪杰们。
单单是北方的门派就让付玉青受益匪浅,这次四面八方都有来客,他又怎能放过大好机会?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公主府里不光有各路武林人士,还有一位公主豢养的宗师门客。
饶是付玉青轻功不俗,也被那名宗师高手轻易察觉,只用一掌就打断了他的全部肋骨。
也就是付玉青轻功确实了得,生死关头竟让他生生逃出公主府,拼着最后一丝清明找了个院子藏了起来。
那个院子也叫济世堂,济世堂的老郎中也不愧为名医钱乙的后代,发现重伤昏迷的付玉青后并没有将他赶走,而是抬到药房悉心照料,这才让他捡回一条命。
从小经历世态炎凉,付玉青从未见过老郎中这样的人,对他是死心塌地,甚至不惜在老郎中病重的时候委身炎刀帮,借口自身功法出了问题,只为求来一味珍贵的救命药草。
可惜老郎中年轻时候落下的病根实在难救,药材珍贵也无力回天,最后还是不幸撒手人寰。
而那个接手了济世堂的远房侄子……
不提也罢。
兀自叹息一声,付玉青耳根忽然抖动起来,听到不远处的巷道里,传来一声轻响。
咻——
正是机关被触动,银针破空的声响!
…
几息之前
…
幽暗的巷道里,三道人影隐约贴着墙壁,缓缓摸向深处味道传来的破落院子。
陈恕己走在最前寻找气味,上官笙兰紧随其后,最后的姬追雪单手抱刀,避免磕碰墙壁,引起飞贼的警觉。
三人各自运转内力遮掩气息,就这样慢慢向目标处前进,等到了破落院子附近,隐隐可见黑色夜幕中,隔层窗户纸透出若有若无的烛火。
嗅到里面气味最为浓郁,陈恕己紧盯院落之中,抬手示意就是此处。
上官笙兰会意之后,立即向姬追雪示意院子侧面的巷道。
来的路上三人就已经商量过,杀心最重出手狠辣的姬追雪负责在最后防线围堵飞贼,免得下手没轻没重把人当场格杀。
姬追雪见她动作,屏住呼吸向院子侧面绕去,与其余二人分头包抄,以免里面的贼人再次夺路而逃。
可惜三人虽已如此谨慎,还是小瞧了失手之后的付玉青警觉性。
哪怕只是临时找到的破落院子,周边也都已经被精心布置过,敌人的必经之路上都留有非机关大师之辈极难察觉的陷阱。
姬追雪正贴墙拐入侧面,刚进去就注意到巷道里靠墙立着一根木棍,隐约可见反射月光的细线,明显是陷阱。
冷哼一声,姬追雪眯起独眼看向不远处,果然发现了另外一根隐藏在暗处的更细丝线。
心道果然是个老贼,居然还设置了一明一暗两道机关,姬追雪飞身跃起,准备蹬墙借力,从上方绕开两道机关。
不曾想身子刚起来几寸,就听到周遭传来一声轻响。
嘣!
居然是绳线受力绷断的声响?!
未曾想到贼人居然在侧巷设立了三道机关,姬追雪心中一沉,毫不迟疑变转力道,蹬墙向外飞身跃走。
但付玉青可是有着盗帅的名号,既然根据周遭环境布置下三重陷阱,自然能猜出来人会如何躲闪。
就在绳线断裂瞬间,十余根飞针便从墙壁中的机关口激射而出,目标并非是姬追雪先前触动陷阱之处,而是可能闪避的前后几步。
听到动静的瞬间,经验老道的上官笙兰就已暗道不妙,从怀中抽出根布条,直接来到姬追雪身后,手中布条一晃,将激射而来的银针全数扫开。
姬追雪听到飞针破空的声响,手中刀已经立起,但上官笙兰反应实在过快,转眼间就击落了飞来的所有暗器。
心中刚松一口气,她眼角余光却瞥到一样漆黑的物体已经来到跟前,无声无息间没带出半点动静。
姬追雪猝不及防,收刀变挡已经来不及,只能推上身后的上官笙兰,尽力避开要害部位。
不曾想她刚后撤半步,一股诡异力道忽然从侧面传来,硬生生带着两人错开了近在咫尺的暗器。
地虎傲天决·水之道·龙吸水!
没什么经验的陈恕己硬实力毕竟是三人中最强,眼见无声黑针悄然射出,就知道旧力已去新力未生的两人防不住。
于是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即施展招式,助二人躲开最后暗手,顺带以强横内力将其碾成碎片。
动静接二连三,解决完暗器的三人对视一眼,立刻跃入了院墙之中。
还未落地,院内就传来窗户被撞破的声响,三根飞针紧跟着射向他们的落脚之处。
飞针两明一暗,明的破风声阵阵,明显是用来逼退姬追雪和上官笙兰的,暗的则无声无息,用来对付实力更强的陈恕己。
在这种黑暗的夜晚,常人极难察觉到无声暗针的存在,但陈恕己可不讲什么明的暗的,直接单掌一推,三根飞针被发出的内力统统震开。
飞针破风的声音骤然消失,刚从窗户撞出的付玉青心中可谓悚然,心说难道又能遇到一位宗师高手?!
五年前就被公主府的宗师门客从盗帅打成路边一条野狗,付玉青连还手的心思都没有,立刻向侧面逃遁。
但陈恕己虽然轻功是三人中最差的,甚至很难说到底算不算会轻功,短距离的爆发可一点不弱。
眼见轻功非凡的贼人从屋内窜出,陈恕己当即挥出另一掌,磅礴内力砸向黑影落脚之处,阻断其借力腾空的可能。
呼呼的掌风传来,没想到来人比当年公主府的宗师门客反应更迅捷,付玉青抬起的脚板迅速后起,下一刻原本要落地的地方就被拍出一个巨大的掌印。
紧随其后的,便是上官笙兰从手中拿过姬追雪,封堵付玉青后路掷出的长刀。
三尺银刃一闪而过,付玉青连忙抬起后脚,还是被飞来的长刀削掉一层鞋底。
两人本来已经限制住了付玉青的前后退路,但盗帅的名号不是白叫的,付玉青竟然直接脚尖轻点身后刀刃,成功借力腾空而起。
但前后腾挪之地被堵,身法再高明也是要比平日里慢上不少。
三人之中陈恕己跟上官笙兰已然出手,姬追雪又岂会给对面逃出生天的机会,就在佩刀被拿走的同时她已跃至半空,徒手一拳向付玉青猛然砸去。
没想到姬追雪居然这么疯,付玉青只得在半空抽出朴刀,立于身前进行格挡。
乓!
无比强横的一拳狠狠砸在钢铁打造的刀身上,竟是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就将朴刀断为数截。
锋利的碎刀四散纷飞,于付玉青震惊的眼神中,在他身上划出数道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