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扭转乾坤
霜降过后，京中天气愈发冷了起来。
富贵人家已经褪下轻薄的纱罗锦绮，换上了有些厚度的古香缎。
萧星纬身着一身清冷华贵的灰黑色的狐裘大氅坐于太师椅上。
老大夫在一旁把着他的脉搏，一脸遗憾之色，“往年这个时候，大人还未曾穿上狐裘大氅。唉……”
他放开了把脉的手，“老夫早已说过琼华丹是虎狼之药，服用前要三思再三思！可偏偏……”他无奈摇了摇头，话止在了嘴边。
萧星纬似是未曾听见，他的眼神有些放空看着手中拿着的一张纸，嘴角还带有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那上面工工整整的写了十三副药名。
不妄将手中的紫铜镂空手炉递给萧星纬，“国公，暖暖手。”
萧星纬轻挑了挑眉，“不用。”他顿了顿道，“来人，送大夫出府。”
不为凝视片刻不妄和大夫走远的身影后，犹豫着问道，“国公，今日大夫在此，为何不直接问问大夫戴思谦的药是否有问题？”
他观察着萧星纬的脸色，“若真是没有问题，为何药效如此差呢？”
萧星纬将那张纸按照原本的皱折折叠起来，随后将它放进自己的玄色荷包中。
“不必。若这药真有问题，那我死不足惜。”
不为小心的揣摩着晋国公的脸色，似乎并没有一贯的狠厉之色，倒像是毫不在意，又或是甘之如饴？
不为捏紧了手中剑，心中暗道，若这药真有问题，他定要第一个杀了戴思谦陪葬。
“那这药，可还要继续用？”
萧星纬想都没想，“你说呢？”
不为咬了咬牙，“对了国公，不知是谁人在传播燕州紫气东来，天降张瑞的消息，后来传着传着，便传成了燕州新来的知州是紫薇星转世。”
萧星纬眸光变得阴森冷戾，他冷冷开口道，“天道有异，若徇我心，是真实也；若逆我意，我必擅改天命。”
皇宫。
皇帝将手上的奏折收起，放置一边。“紫薇星？”
他冷哼一声，眼底透露着几分不屑，“他若真是紫薇星，燕州那边怎么还是这样？”
一名宫女小心翼翼的替换皇上桌上的已经凉了的茶，忽然手抖将半数茶汤洒落在桌面上。茶汤顺着木桌滴下，玷污了龙袍。
皇帝怒斥一声，“这般愚蠢的奴才怎么出现在朕的养心殿？李公公，你怎么办的事？”
李公公急忙跑上前去，“皇上，是老奴老眼昏花了。”
他转脸又对跪在地上的小宫女骂道，“不长眼的狗奴才，本想着你伺候过懿太妃，是个心细的，便让你来御前伺候，没想到你如此愚蠢！”
皇帝听闻此话后怒容稍退，看向小宫女，“你伺候过懿太妃？”
宫女还未从心惊胆战中缓过来，支支吾吾不敢答话。
李公公谄媚道，“是啊，那时候懿太妃还是懿婕妤，她在允阑轩伺候伺候过一段时日。”
皇帝眼中怒意已经完全消失不见，眸色泛起一丝苦涩。他面容有些疲惫，“罢了。”
他低头望向宫女，“你多大了，是不是也快到出宫的日子了？”
宫女眸中含泪，颤颤巍巍的答道，“奴婢…奴婢今年二十有一。”
皇帝微微颔首，“明年，便可以出宫了。”
他目光空灵，幽幽道，“你明日便出宫吧，记得去均州看看。朕记得，那是懿太妃的老家。”
小宫女恍惚了一阵，差点觉得眼前的皇帝不是真的。他此时的柔声轻语像是对待女儿一般，而不是一个犯了错的奴婢。
李公公飞快瞪了她一眼，宫女立即反应过来。
她恭恭敬敬的向皇上行了叩拜礼，她的额头与地面碰出一声闷响彰显着她的虔诚。“奴婢多谢皇上。”
燕州府蜀门又排起了长排。不过这次不是发粥，而是——义诊。
戴思谦熟练的开着药方，“芍药三钱，桂枝三钱，炙甘草两钱，红枣……下一位！”
季玦在一旁听着戴思谦念写药方，毛笔快到几乎看不见笔身。“慢些！慢些！”
“好了。”季玦甩了甩手腕，将药方递给前方的老爷爷。
老爷爷接过定睛一看，“这…这写的是……？”
戴思谦拿过一看，季玦的字越写越快，也越来越简略，一开始还能辨认清楚，后面的药方几乎快到没有字形。
她眉头一皱，“季玦！”
季玦心虚的摸了摸鼻子，“这不能怪我，我今日写的字太多了，不亚于抄书了。况且你又念得快……”
季玦忽的想起昨日戴思谦的诡异的笑容，还有那句讳莫如深的“明日你就知道了。”
合着她一早就想让自己过来这帮她开方子！
他心中暗骂一声，狐狸！都是狐狸！和萧星纬一样！
戴思谦正欲开口，一道黑色身影在屋檐上风驰电掣，随后利落的一跃而下，旁人还不及看清他的身影，他便已经闪至戴思谦身旁。
他轻声对戴思谦说了一句，“大人，到城门了。”
戴思谦猛然起身，眼底藏不住的笑意，“好，我去接！”
她简单交代了几句给与她一同出诊的老中医，便匆匆离去。
戴思谦走后，老中医小心翼翼的看了季玦一眼，心里知道这可不是自己能使唤的人。
便提起毛笔，开始自己写方子。
季玦见状，放下毛笔甩了甩酸涩的手腕，慢悠悠的伸了个懒腰。坐久了腿实在酸疼，便起来在府门前徘徊。
他心中开始默默盘算，虽然燕州偏远，但算算时日，萧星纬的粮也应该到了。不然，这燕州还真是快撑不下去了，别说百姓，自己这当官的都快吃不上白米饭了。
他跟着萧星纬那么多年，明白如何行事。他或许会晚到，但绝不会迟到。
他一个转身，便瞧见戴思谦打马而来，身后跟着好几辆木车。那木车上放着数袋沉重的袋子，看起来得鼓鼓的。
季玦眼眸中尽是震惊之色，他曾断定借不到粮的人，现在就在他眼前噙着得意张扬的笑告诉他，她做到了。
戴思谦下马，牵着缰绳对季玦道，“季玦，清点米粮，随后放入粮仓之中。”
此刻前来义诊的长队已经变得寥寥无几，意味着他们今日一天的义诊也接近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