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双生溃败

温冉在尖锐的金属摩擦声中坠落。

时间漩涡里漂浮着无数水晶碎片，每片都映出不同时空的自己：穿校服啃指甲的，裹灰西装批改档案的，蜷缩在血泊中刻字的......她们的手腕都缠着金色怀表链，链子另一端消失在漩涡深处。

“认知同步率98%，记忆清洗程序启动。“

机械声响起时，温冉突然看清链子尽头的景象——林许站在巨型齿轮中枢前，怀表化作钥匙插入控制台。齿轮咬合的瞬间，所有碎片中的“温冉“同时捂住耳朵尖叫。

她坠入冰冷的水体。

——

原世界的阳光刺得人流泪。

温冉趴在课桌上，右手小指无意识抽搐。那道本该溃烂的伤痕变成淡粉色新肉，像是有人用橡皮擦去了所有暴烈痕迹。前桌女生正在传阅《重点班月考光荣榜》，林许的签名龙飞凤舞地缀在页脚。

“装什么死？“有人踢她椅腿，“平行班的还偷重点班卷子？“

她抬头看见自己沾满橡皮屑的数学卷子正被传阅嘲笑，鲜红的79分被画上猪头。但奇怪的是，那些数字在她眼中正缓缓融化重组，变成完全陌生的公式——

【认知熵值：ΔS=∫(自我否定)/t】

“还给我！“她扑上去抢卷子，手腕突然被粉笔头击中。

林许站在教室门口，怀表链缠着两本档案。他扫过温冉凌乱的校服领口：“午休来心理室，现在。“

走廊瓷砖渗出细密水珠，每一步都像踩在湿滑的镜面上。温冉盯着他后颈的灰西装褶皱，突然想起平行世界标本库里融化的白裙少女。那截苍白的脖颈，也曾被同样的布料温柔绞杀。

——

心理辅导室的磨砂玻璃第一次完整敞开。

温冉看见自己的档案摊在桌上，每页都盖着金色【认知缺陷】印章。林许的钢笔尖点在最新记录：“连续三周未交自我审视报告。“

“我交了！“她脱口而出，“上周五放在你信箱......“

钢笔突然刺穿纸页。

“是这份吗？“林许抽出一叠烧焦的纸灰，“在女厕垃圾桶找到的，真是精彩的自我剖白。“

温冉的耳膜开始轰鸣。灰烬中浮现出她不敢寄出的字句：【林老师，我知道苏茉的主持服是你送的】【我看到你和韵亓在标本库接吻】。

“看来我们需要深度干预。“林许转动怀表，秒针跳动声突然放大百倍，“从今天起，每天放学后留堂两小时进行认知矫正。“

温冉的右手不受控制地伸向钢笔。在即将签字的瞬间，窗外掠过一道灰西装身影——是平行世界的自己，耳垂珍珠在阳光下炸成冰碴。

两个时空的疼痛突然共振。

——

平行世界的月光是铁锈色的。

温冉（韵亓）拖着溃烂的右腿爬进标本库，代码血管在皮下疯狂窜动。林许的实验台上摆着新水晶罐，罐中漂浮着原世界温冉的一缕头发。

“这么快就回来了？“林许擦拭手术刀，“我以为你会更喜欢当模范教师。“

她抓起最近的标本罐砸过去。罐中少女的脸在福尔马林液里扭曲，突然睁眼唱起校歌，声音与苏茉一模一样。

“认知标本017号，上届文科状元。“林许接住滚落的罐子，“她发现我篡改心理评估报告，现在永远活在校庆舞台上。“

温冉的指甲抠进溃烂的膝盖。疼痛让代码流速减缓，她终于看清控制台的全貌——无数怀表链从天花板垂下，末端拴着学生证。她自己的证件照正在最中央泛着红光，下方刻着：【标本候选体00号】。

“为什么要选中我？“

林许的刀尖挑开她衬衫纽扣，露出锁骨间跳动的金色代码：“因为你的认知熵值最完美，像一具未被污染的空白标本。“

刀锋刺入皮肤的瞬间，两个世界同时下起暴雨。

——

原世界的温冉在留堂教室惊醒。

林许的怀表压在英语练习册上，秒针卡在她写了一半的公式里：【ΔS=Σ(疼痛×清醒度)】。窗外惊雷劈开夜幕，她看见玻璃窗映出两个自己——穿校服的蜷缩在课桌前，穿灰西装的正在标本库流血。

手机突然震动，陌生号码发来视频。点开瞬间，她看见平行世界的自己正用手术刀剜出锁骨间的代码芯片，鲜血喷溅在镜头前：“烧掉日记！现在！“

温冉冲向储物柜。锁芯锈住的瞬间，她直接用美工刀撬开，泛黄的日记本扉页还粘着林许的照片残片。

打火机焰舌舔上纸页时，林许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以为焚烧过去就能重写现在？“

灰西装身影挡住逃生通道，怀表链如蟒蛇游来。温冉将燃烧的日记本砸向消防警报器，在喷淋系统的暴雨中嘶吼：“我能烧掉所有你写的剧本！“

火光在积水中倒映出无数个自己。穿校服的，穿西装的，戴珍珠耳钉的，她们同时举起燃烧的纸页，将公式投向每个时空的镜面——

【自我值=∫(灰烬²)/t】

——

平行世界的标本库正在崩塌。

温冉（韵亓）捏着带血的芯片，看林许在数据洪流中挣扎。他珍贵的灰西装被齿轮绞碎，露出布满代码纹身的胸膛：“你毁了我们共同的杰作！“

“我们？“她踩碎最后一块水晶罐，“从你把我姐姐做成标本那天起，这就只是场谋杀。“

白裙少女的照片在控制台燃烧，露出背面小字：【赠小亓，毕业快乐】。二十岁的林许搂着双胞胎妹妹，手中怀表链缠住两人手腕。

暴雨穿过坍塌的屋顶，温冉在废墟里看见原世界的自己。她们隔着时空裂缝伸手，燃烧的日记本与带血芯片碰撞出奇异火花。

“认知锁已解除。“

“记忆回溯程序启动。“

林许的惨叫声中，温冉看见真相如老电影闪回——

六年前的实验室，林许将昏迷的韵亓接入认知系统：“用双胞胎的脑神经镜像，能造出最完美的标本。“

三年前的校庆夜，他将反抗的姐姐制成标本，给妹妹植入【韵亓2.0】程序。

而现在，两个温冉同时举起武器，将燃烧的公式刻进每个时空的源代码。

——

温冉在晨光中睁开眼睛。

晨读声从重点班教室传来，她的课桌右上角贴着崭新的名签：【高三（1）班温冉】。数学卷子安静地躺在抽屉里，分数栏是空白的未来。

走廊公告栏更新了教师风采照，林许的证件照被打上【已离职】钢印。照片中的怀表链断裂垂落，像条死去的蛇。

午休时，她在心理室旧址发现焦黑的怀表残骸。表盘融化成扭曲的金属花，依稀能辨出刻字：【认知是盛放谎言的骨灰盒】。

手机突然收到陌生包裹，寄件人栏画着朵简笔玫瑰。盒子里是烧焦的日记残页，某页边缘蜷缩着一行小字：

“当你读到这些时，我已经成为千万个你。“

窗外，穿灰西装的影子在银杏树下倏忽闪过。温冉握紧残页轻笑，她知道这场战争远未结束——毕竟每个烧毁的标本库灰烬里，都可能藏着新生的代码。

——本章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