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早晨，是果汁和美酒混合的口味
小野幽香今日休息，所以早餐比昨日要丰盛。
烤秋刀鱼，味噌汤，一小份果蔬碎，咸萝卜配上一小碗米饭，林千树还没吃完，就有点撑了。
可能是【林千树】以前不怎么能吃饭的缘故，小野幽香今天对他吃饭时的表现很满意，连带着对风间美子的态度也温柔了不少。
但风间美子却因为她的态度而越发紧张了。
小野千夏一边吃饭，一边偷瞄风间美子。
晨跑时，她从林千树口中了解到，风间美子的丈夫将出轨对象带回家的事，也知道了林千树之所以睡在她家，是为了安慰心灵受创的风间美子。
当然，仅仅是安慰，不涉及身体取悦……
她对风间美子的遭遇表示同情，但更多的是困惑。
如果无法相亲相爱，那为什么要结婚呢？
倘若相亲相爱，又何至于到如此境地呢？
这疑惑确由风间美子的经历引起，但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经在她心中扎了根。
因为小野千夏很清楚，小野幽香并不爱她的父亲。
小野幽香很爱她，毫无疑问。
但父亲在她的生命中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仅仅是基因的供给者吗？
她不明白……
当然，这不意味着她对小野幽香心存不满。
恰恰相反，缺乏【父爱】所引发的遗憾早就被被小野幽香用厚厚的母爱包裹起来，仅仅在某些时刻，她才会偷偷掀开这份温暖，窥视自己内心的缺失。
这是她用来和几乎仅剩存在意义本身的【父亲】维持联系的唯一方法。
并不会痛苦，只是有时会感到惆怅。
就像今天。
她今天胃口不太好。只胡乱扒了两口饭，勉强把果蔬碎吃完，就站了起来。
“我吃好了。”
小野幽香瞥了一眼女儿的餐盘，微微皱眉。
“怎么还剩这么多？”
“最近在减肥啦～”
“可是……”
“我也吃好了。”
林千树的声音吸引了小野幽香的注意力。她转头看他，饭吃的干干净净。
于是，女人脸上浮现出温柔的笑容。
“放这就好，等会我来。”
小野幽香想替林千树把碗洗了，但见林千树摇头，她也就不坚持了。
学着做家务并不算坏事，这样以后千夏也轻松点......
但当她再去看女儿时，后者已经进厨房了。
女儿偶尔的任性让小野幽香感到无奈，她叹了口气，又顺势瞄了一眼风间美子。
风间美子浑身哆嗦了下。她立刻埋头猛吃，仿佛不这样做不足以表达对女王的忠诚似的。
小野幽香无聊地打了声哈欠。
林千树来到厨房，小野千夏向左挪了两步，给他让出了洗碗的位置。
林千树将碗放到水龙头下。
“心情不好吗？”他一边挤洗碗精一边问。
小野千夏愣了下。
她自认为自己刚刚表现的还算正常，就连她的母亲都没注意到，林千树是怎么发现的？
“就是昨天睡太晚，没什么胃口。”她随口找了个理由。
“哦……”
两人无言地洗着各自的餐盘碗碟，水流敲打瓷器与不锈钢洗碗池内壁的回声让厨房更显安静。
小野千夏偷瞄着林千树的侧脸。
嘴唇轻抿，眼睛认真盯着碗筷，发梢偶尔会碰到眼睛，他的眼睛就会眨两下，长而密的睫毛轮廓反而更明显了。
林千树的敏感细腻让她惊讶又心生暖意，可随之而来的内疚又令她胸口发闷。
毕竟，相较于林千树，她的童年要幸福的多。
她抬起手，帮林千树挡住了即将入眼的头发。
咣当~
瓷碗落在积水的洗碗池中发出轻微的声响。
林千树捡起碗，放在水下又冲洗了一遍。
“......怎么了？”他这才扭头问。
“头发太长了，很容易进到眼睛里的，该剪剪了。”
小野千夏笑着说。
再一次地，林千树从她身上看到了小野幽香母性的投影。
但这么说或许并不准确。
因为这份母性尚不成熟，青涩中带有淡淡的甜味，少了小野幽香身上那种令人安心的醇香感。
两种味道都很温暖，可林千树的思绪却回到了那片充满阳光与收获的麦田。
清澈的水流声此时犹如逆流鱼儿尾鳍拍打瀑布的徒劳回响——缥缈空灵。
“嗯，知道了。”
【林千树】笑着回答。
出发前，小野幽香将一蓝一紫两份由风吕敷包裹的便当交予两人。
尽管心有愧疚，但此刻身为【林千树】，他也只得低头领受。
两人走出公寓，温度已经热到让知了尽情鸣叫的程度。
好在车站离家并不远，在被汗水浸透衣衫之前，他们挤上了电车。
从板桥开往文京的电车鲜有人下，车厢内也越来越挤。未到池袋，两人的距离已经到了分享彼此呼吸的程度了。
彼此交错的空气在沉闷的车厢中逐渐升温，两人的沉默又助长了某些情绪的滋生。
越来越害羞的小野千夏终于决定打破现在的气氛。
她小心翼翼地掏出手机，靠在被林千树用手臂撑出的小天地里，打开相册。
“千树，我们来复习下这些人的名字吧。”
林千树低下头，小野千夏将手机翻转到他眼前，脸像是吸入了太多混浊的空气般红彤彤的。
“好。”
在小野千夏轻柔的提醒声中，林千树与昨日一样，努力分辨着与【林千树】无甚关系，却又经常共处一室的同学的样貌习惯。
直至文京的空气从打开的车门吹进。
逃离电车后，小野千夏和林千树对视了一眼，均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住在东京这种一滴雨都能砸到好多个人的地方，又离学校这么远，每天挤电车也是无奈之举。
好在两人上下车时还算轻松，听说有些地方，都需得背后有推车推着才能进门呢。
小野千夏忘了是谁这样说的了，但大抵是真的吧……
她没有和林千树分享这件事。
因为从现在开始，林千树需要时刻保持缄默。
【林千树】性格如此。
步行十分钟左右，两人踏入学校。
浅森有着文京区特有的味道，大量植被包裹着的教学楼犹如林间巨人般矗立着，沉默且安静。
尚未变红的枫叶大道尽头立着二宫尊德的铜像。
走近铜像，林千树瞄了一眼铜像下的刻字。
【谋远者富，谋近者贫】
林千树对这句话没什么感觉，但头脑却陷入一片温柔的泥潭中。
哗啦啦的枫叶扇动着不知道是深夏还是初秋的风，阳光在叶隙间投出一道道光影，身处其中，灵魂仿佛被岁月洗涤过一般变得清澈轻盈。
耳边传来女孩们忽远忽近的交谈声。
“咦，这不是小野吗？快快……早上好呀，小野！”
“早上好。”
“听说了吗？板桥区昨天出了车祸，好像就在你们家附近。”
“欸？！”
“看吧，我就知道小野不关注这些。。”
“关注什么……”
“听说，昨天有个打扮的像外国侦探的女人，从车祸现场偷走了一件重要的东西，现在警察都在找她。说不定，你还跟她碰过面呢。”
林千树缓缓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