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再援朔风
第二天上午，傅瑞向佣兵们宣布了自己的决定：接受杨嘉烈的邀请，作为支援兵力协助御守救援朔风侯国。
听说这次任务的佣金，不仅有金银还有田宅，佣兵们兴奋地大喊：
“傅小校英明！”
午膳后，韩峰本想邀请老令公到节度使府商量救援朔风的细节，杨嘉烈却以“陛下已经做出安排”为由谢绝。
支开韩峰后，杨嘉烈召集所部指挥以上级别军官，悄悄到大帐商讨计划。
傅瑞也参加了这次作战会议。
走进大帐，他发现帐内已经站满了人。
见部下到齐，杨嘉烈假咳两声，提出了新的救援计划：
因为之前从烈阳谷迂回闪击的计划失败，因此本次行动将直接从西宁镇出击，逼近朔风封城之后，再邀约朔风候里应外合、夹击戎兵。
因此，协同作战成为决定行动成败的关键——
御守由外向内发动铁骑突击，朔风镇卒由内向外以重甲兵阵层层推进，夹击之下，戎兵必溃。
听杨嘉烈说完，一名军校表示异议：
“朔风封城已被戎兵重重围困。此前令公准备从境外迂回攻击戎军侧后方，就是想一举击破敌围，却不知哪里出了纰漏，以至于我军在迂回途中遭遇埋伏。如今令公改换策略，欲以三千铁骑攻击十万之众，恐怕兵力不能胜任！”
此言一出，其他军校也竞相附和：
“言之有理！我军兵少，如果悍然发动攻击，恐破敌不成反陷重围。请令公三思！”
见新计划遭到部下一致反对，杨嘉烈倒也不生气，解释道：
“此战，我们御守仅为‘外应’——真正击溃戎军的主力，是朔风侯统领的二万重甲镇卒。话说那邝志隆和老夫曾是北图同袍，打起仗来很有默契……”
“令公此言差矣。”
又有一军校站了出来，质疑道：
“昨天，末将听随令公回来的伤兵说，前天在烈阳谷内，袭击我军的褐黄甲士皆举‘邝’字号帜！正所谓‘褐黄戈壁甲、邝侯披靡军’——那些袭击我军的敌人，不正是朔风侯麾下的镇卒么？”
听闻此言，其他军校无不愕然。
“伏击令公的竟是邝侯自己？”
“不可能！想必是戎兵有意布设疑阵，离间我们跟邝侯的关系，不战而屈人之兵。”
“话虽如此，但若邝侯真有异心，我们这次驰援，岂不是送羊入虎口？”
“对啊，还是请令公上奏陛下，派皇庭密使先把情况搞清楚，我们再从长计议。”
……
在部下的议论声中，杨嘉烈的双眉渐渐紧锁。
一旁的傅瑞，则慢慢掏出紫檀烟斗，优哉游哉地吸起烟来。
烟雾缭绕间，他眯起眼注视着杨嘉烈，心里一阵想笑。
因为他知道，这次出击朔风的真实目的，并不是救援邝志隆，而是要找到大帝志在必得的神器——九鼎之一的“司农”神鼎。
因此，杨嘉烈的目标只是进城寻鼎，而并不是破敌救援。
当然，这些事只有他和杨嘉烈知道……
“也真是苦了这老头了。这下，就看他怎么瞎掰吧。”
傅瑞在心里念叨着，又深深吸了一口烟。
在部下身上转了一圈，杨嘉烈的目光来到了傅瑞身上。
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低声问：“傅小校，有何高见？”
说这句话时，杨嘉烈的眼神里充满了求助的意味。
见到这样的眼神，傅瑞明白，这位从二品的御守副帅拉下老脸，是要自己帮忙圆谎。
他立即换上一副谦卑的笑容，俯身弯腰行礼道：
“令公、各位上官，在下以为，前天谷中‘邝’字号帜，不过是戎军的疑兵。”
“何以见得？”有军校问。
“这还不简单？”
傅瑞嘻嘻一笑，说道：
“如果真是邝侯派兵设伏，还如此明目张胆地打出自己的号旗，那么原因不外乎有二：
要么是他信心爆棚、深信自己能把御守一个不剩就地全歼，保证消息不会走漏；
要么就是他得了失心疯，准备以自己区区一侯国之力背叛皇庭，和大赤金九百万劲旅作对！”
傅瑞此话一出，大帐内立即安静下来。
见持反对意见的军校都不说话了，傅瑞又添油加醋道：
“列位效力皇庭已久，对朔风侯邝志隆的忠勇恐怕比我更清楚吧——”
“末将听说，在‘血海无涯’大战前，邝侯曾和北定侯轮流作为北图军前锋，‘邝如风’之名威震北疆。”
“君不见，当年北图居狼山一战，三十万北狄溃败之际，邝侯仅以三百轻骑扼敌退路，血战三个时辰，待北图大军增援抵达，全歼狄贼。彼时，万仞居狼山上尸山血海，邝侯手持赤心奔龙刀独立塞北朔风之中，浑身上下无处不血染，见者闻者无不动容！”
“此役后，先帝念邝侯功勋，欲赐其公爵、封疆万里，邝侯却再三推辞，并表示‘愿永镇边疆’，先帝于是改封其侯爵，划西疆前哨之地朔风以为封城。由此可见，邝候忠勇日月可鉴！如今，你们却质疑邝侯图谋不轨，在下一介布衣，听到都着实觉得揪心！”
言罢，傅瑞挺起身子，眯眼盯着面前众将。
之前持异议的军校，或红脸顾盼、或皱眉低头，皆面有愧色。
见自己的临场发挥起了作用，傅瑞强忍住笑，朝杨嘉烈挤了挤眼。
杨嘉烈心领神会，随即开口道：
“朔风侯乃皇庭勋臣，各位岂能以区区一面号帜就认定邝侯图谋不轨！再说了，救援朔风是陛下圣谕，我们岂能因初战不利就当了缩头乌龟？”
说这话时，杨嘉烈横眉瞠目，凛凛然如金刚护法。
见老令公决心已定，军校们也不再争执，很识相地齐齐抱拳道：
“就依令公之计。”
“好！”
杨嘉烈一声大喝，从腰夹里抽出令箭，高声道：
“众将听令，今天天黑后，全队拔营西进，再援朔风！”
众军校抱拳应道：
“得令！”
……
当天傍晚，杨嘉烈集结御守铁骑，在西宁关城西门箭楼下辞别韩峰，领军出西门纵马而去。
临行前，杨嘉烈任命傅瑞为“游击郎官”。
此时，他也领着八百轻骑，奔驰在黄尘滚滚前方，护卫在杨嘉烈左右。
按照新的救援计划，这支混合马队将从西宁经飞沙瀚海直奔朔风，沿途大约耗时两天。
较之之前经烈阳谷出境迂回的计划，他们能节约一半路程。
因为第一次救援耗费了不少时间，因此杨嘉烈谋划这次行动，很大程度上也是为了节约时间，以保证能在朔风封城陷落前抵达。
在夜幕掩护下，马队奔袭三个时辰，在飞沙瀚海腹地扎营。
扎营后，杨嘉烈将左右支出中军帐，写了一封加急密信，又派亲兵单骑送出。
巧的是，亲兵在半夜悄悄策马出营时，正好被在营帐外抽烟的傅瑞看了个真切。
“寻常通信，多用信鸽；若是有军报送帝京，才会有信使专人护送。看来，令公派出的这位信使可不简单啊……”
傅瑞在心里嘟哝了一句，转身回营睡觉去了。
第二天天明，大军拔营再上征程。
六个时辰后，马队抵达朔风城外三十里处的朔风山。
杨嘉烈命大军停驻，又派斥候四出刺探。
安排妥当后，他领着众将登高望远。
就见朔风城方向黄尘滚滚、烽火漫天，隐隐还能听到“呜嗨、呜嗨，万利喜”的战吼声。
闻声，杨嘉烈面色骤紧：
“那是……西戎蛮语？”
身旁，一个懂蛮语的副将应道：“正是！”
杨嘉烈又问：
“可知戎兵所喊何意？”
副将面有惊悸之色，急声道：
“小的不敢说……”
“说！”杨嘉烈厉声喝道。
那副将一怔，低声说：
“他们喊的是‘杀、杀，灭赤金’……”
杨嘉烈虎目一瞪，目光再次转向黄尘笼罩之处。
盯着戎兵集结的方向，杨嘉烈心里狠狠咒道：
“戎贼们，尽情叫唤吧！等老夫的‘杀手锏’一到，你们就只剩下喊救命的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