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寒风凛冽，如长鞭抽打牛羊...
“这活儿当真是没法干了，要干你们自己干，俺反正是干不下去了！”
“朝廷竟胡来，他们凭啥将咱们的东西送给那些胡人，朝廷都不要咱们了，咱们凭啥还要给他们耕种。
反正最后得了收成还不是交给他们，还不如跟着隔壁村的孙狗儿哥一样，直接上山当个匪寇算了！”
西川阆中某处农桑田垄之中，一名年轻人感受着自己肩膀上火辣辣的疼痛，在看着自己面前甚至可以说是贫瘠的土地，终于是忍不住将身后的耕犁摔到了地上。
口中也忍不住发出来了一声声的咆哮，似乎是在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年轻人突然的爆发不但摔掉了身后的耕犁，更是将一旁的一名老者都给吓了一跳。
原本这看似是他长辈的老者只是在后面帮助年轻人推动中间的耕犁。
但这突然的一嗓子，和年轻人愤怒的摔打直接让身后的老者都差点摔在地上，但此时老者顾不上训斥对方，而是直接满脸惊慌的四处看去。
当老者确定了周围没有什么人听到刚刚年轻人的这些话之后，这才忍不住冲上前去将年轻人一把拉住，嘴里更是忍不住的训斥了起来。
“混账东西，你刚刚瞎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呢！
你是不是疯了，什么都敢说！
老者此时脸上满是愤怒，若非是心疼面前的这个臭小子，他现在恐怕早就一巴掌抽在对方的嘴巴上了。
真是生怕自己死的慢！
而这名老者就是刚刚抱怨之人的父亲，因为年老体衰，实在是用不动这家中的耕犁了所以才让这个从小被自己宠着的小儿子帮助自己干点农活。
谁知道这个小子干了连一刻钟都没有，不但叫苦叫累，更是敢直接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
吓得这老父亲此时恨不得一锄头将面前的混账儿子直接敲晕过去，也省得他胡说八道！
“你快快闭嘴吧，你不要开口了，你若是不想干这些活...你自己滚回家中去，不要给咱家招惹祸害了，行不行！”
年迈的老父亲早就因为沉重的农桑之事而压弯了自己的脊梁，平日里走动都是只能够搂着自己的身子。
瘦弱的身体仿佛就是皮囊包裹着一具骨头架子一样，看着就有些可怜，也有些渗人。
而此时...这名身材佝偻的小老头已经被自己儿子刚刚的几句话直接吓得腰板都差点挺直了。
但是老父亲的惊恐和担心，换来的并不是儿子的小心谨慎，而是更加放肆的抱怨和咆哮之声。
这一次，他甚至将矛头对准了自己的老父亲。
“阿爸你就是太胆小，你看看咱们村子里多少人都对这件事情有意见，他们谁不能说上两句？
难道咱们就不是大汉的子民了，咱们都快饿死了，也不见得朝廷管一管。
现在那群不知道干什么吃的羌胡有了问题，这就上赶着给人家送粮送布了？
朝廷这样，就不怕寒了咱们的心么！”
“闭嘴闭嘴！你到底胡说些什么！”
“胡说？哪里是胡说了！”年轻人此时直接咬着牙，脸上满是怒火和狰狞的模样，眼神之中也充满了愤怒。
“你看看咱们家过的这是什么日子，大哥在犍为郡驻守，二哥被征走当了徭役，阿姊现在也守了寡，二姊去年也病死在了家里。
一大家子人就剩下咱们两个，吃都吃不饱，还要种出来了粮食交给那群见都没有见过的羌胡...凭什么要给他们！”
“你别说了行不行！”老者看着自己的儿子说起来没完没了的，也是被这臭小子给真活活气着了。
此时看着面前的儿子，最后还是忍住了没有直接抽打上去，而是最后朝着自己的小儿子叹息了一声。
“你这个憨货，老子知道你两个阿兄走了之后你心里不痛快，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县令不是说了么....那是丞相的命令，丞相一定有丞相的想法，轮得着你在这里多嘴多舌不成么？”
“.....丞相...丞相肯定是有自己的道理！”年轻人在听到“丞相”两个字之后，也是明显变得温和了许多。
但脸上的神色仍然是充满了不豫之色，同时也直接将矛头转向了朝廷。
“我没有说丞相不对，但是丞相是丞相，这定然朝廷想要做的！
前段时间有个游历的人和我们说了....现在朝廷这么做是为了朝廷的体面，为了拉拢那些羌胡为我们所用。
真不知道那群羌胡有什么可用的，不过就是一群...那话叫什么来着，对，有异心的祸害罢了！
也就是朝廷拿着他们当什么好东西，反倒是让我等...让我等如此的疲惫！
都是为了朝廷的体面，若是我等最后都活不下去了，那朝廷还有什么体面可言！”
这一刻，年轻人当真是有一种难言的痛快！
他活了这么大不是不懂人事。
只不过他明知道知道在这乱世中生活不易，但依旧还是无法接受罢了！
这叫什么来着...亲着什么仇什么的，反正就是对自家人不好，对外人好！
或许朝廷这么做一定有朝廷的目的，那些大人物肯定有自己的想法。
但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不过就是一个升斗小民，连自己的性命都没有人会在意，更何况其他？
他没有本事，所以顾全不了什么所谓的大局，他唯一想要做的，就是将自己的小日子过好了才行。
至于什么若是大汉没了，曹魏进入益州，他们的日子会如何...
他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反正都没人在乎他的死活。
最后年轻人还是带着不断得到抱怨离开了这里，离开了这座没有耕完的田垄，只留下一个孤零零的老人，还有一把沉重的耕犁。
而此时的老父亲看着逐渐远去的儿子，看着那同样瘦弱的背影，老父亲也没有再追上去敲打他。
此时的老人只是默默的将地上的耕犁捡了起来，然后套在自己的身上，吃力的向前继续走去。
他很胆怯，他知道活下去有多难，可他还想要活下去。
他儿子说的那些话....他又如何不知道不明白呢？
不管多难...或者没准还有希望，但是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可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们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再多说什么又有什么意义。
生活还得继续，肚子还得填饱，再多的抱怨也改变不了自己要活下去的这个事实。
所以...唯有逆来顺受罢了！
一声叹息，这半空之中仿佛出现了一道无形的鞭子直接“啪”的一声抽在了老者的脊梁之上惹来了火辣辣的疼痛。
让这名大汉的老者，就如同一头牛马一样，继续朝着前方缓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