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山南水北

“南叶修的是水系术法。”常静姝站起身，随手凝聚起一滴水洒向叶子书上的凝冰术几个字，叶子书变幻间展现出凝水术的相关细则。

常静姝简明扼要地总结道：“青弓渔场的鱼产量极高，但南叶人口有限，大量的鱼只能先晾晒风干再从东都转销西丘和东湾，但还是卖不完，而且鱼的鲜美大打折扣。若是叶氏王族愿意推广凝冰术，那么鱼一出水，就直接冷藏装船，经由山南水北走香樟山脉旁的水道北上山北谷，再直达西丘驿，一切就会是新局面。这是第一策。”

“谁不知道二南分治？”楚若瑕道，“南曜与南叶政念不合，又有香樟山脉的天然阻隔，怎么可能让我南叶借这近道。”

“政念不合影响什么呢？”常静姝道，“有一个词叫求同存异。我东湾国主和彭国公也总是政念不合，但同宗同源，同气连枝。如果能够助人利己，一切都很容易皆大欢喜！”

“避子香又是什么？”叶飘香问。

常静姝尴尬一笑：“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东西好卖，而且容易做。加上南叶这里便于提纯的油和纸都极多，如果楚公子真心愿意带领男子们闯出自己的一片天，那就更是如虎添翼。”

“若是我们降了，你们反悔怎么办？”楚若瑕问。

常静姝掏出叶谣盖印的册封书丢给楚若瑕，道：“你自己看吧！”

这册封书写的时间已经很早了，只是落款处的笔墨还新，钤印也早已经旧了。

“原来，城主一直都知道我们的处境和所做的努力。”楚若瑕举起册封书跪到地上，“臣下谢国主盛恩！”

自此，南叶迎来史上第一位男司苑，南叶都城藏在喧嚣浮华下的这一暗流被纾解，史称辛都事变或和平演变。

楚若瑕接任司苑后，辛夷坞和木樨坊仍然各自独立，辛夷坞仍旧在上层世家贵族身边供职，而木樨坊向广大中下层人士开放。

较之此前不同的是，里面的男子不再是卖艺取悦女子的乐人，而是司苑的触手，为无数遇到困难的男子提供帮助。

辛都城还是从前那个繁华的辛都城，但男子开始获得一些女子独有的权利，大到入启蒙学堂修习功法，小到可以不穿裙子、束起长发以及不必再为了不被女人看到脚而捂着袜子。

总之，一些改变在悄然发生。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常静姝在提前离开南叶之前，将这半首诗笺送给了楚若瑕。同时嘱托幽剑将一片载有三策细致构想的一叶书转交楚若瑕，和随行人员先回东湾。

“幽剑女君，你怎么来了？”楚若瑕正在房内处理堆叠如山的公务，手上还握着半个馒头，说话时嘴里还塞得满满当当的，话都不甚清楚。

“来给你送东西。”幽剑将一叶书连同一瓶伤药一起放在桌角，“圣女要为交给你的。”

“药也是圣女叫你交给我的？”楚若瑕三两口将嘴里的馒头咽下去了，噎得慌。

幽剑给他倒了杯茶水递过来：“你先喝口水缓缓吧！”

“多谢！”楚若瑕不好意思道，“之前不是故意骗你的。我也真的很感动，没想到你明知不敌还是选择了保护我。”

“可是其实你根本就不需要我的保护，不是吗？”幽剑本想避过此事不谈，但楚若瑕竟然自己旧事重提，她心中有怨，委屈道，“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事，我甚至对圣女说了很不该说的话！”

“所以——”楚若瑕道，“女君是在向我剖白心迹、打算对我负责？”

“我剖白心迹还得对你负责？”幽剑气得学起了常静姝的话，“你这是什么强盗逻辑？”

“强盗不行，”楚若瑕走到她面前，低头问，“那强吻可以吗？”

“你！你胡说什么！”幽剑被吓得落荒而逃，回到房间关上门，她才缓着气自言自语道，“父亲说得果然没错，南叶男子确实是祸国殃民。祸水！”

常静姝和楼真珠提前离开南叶，乘船同往山南水北。从青弓渔场出来，往西过了金顶山脚，便是山南水北，南曜的南边门户。

山南水北的小型渔场产量不如青弓这样的大渔场，但此处的却是香樟和落夕两条山脉众多支流汇合成几条川水后的入海口，水运极其方便。

在入海口下了船，常静姝驾轻就熟地带着楼真珠在附近吃了饭，又找了车马行买了两匹西丘产的良驹，带了干粮行李沿河北上曜都城。

“你好像对山南水北很熟悉！”楼真珠道，“从前来过？”

“这是个烂俗的故事。”常静姝不会骑马，两人本来就是为了考察沿途情况，也不急着赶路。

常静姝坐在马上，楼真珠就负责牵马。

“七年前，我刚及笄，用你们的话说就是成年。”常静姝笑道，“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及笄后本该抓紧时间与我大婚的风廷昭忽然被国主派来山南水北驻防。他一驻就是五年，我每年都会借口回金顶山的故园小住扫墓等名义来山南水北。大概他感动于我的执念，开始对我好了起来。甚至已经赌咒发誓必定娶我入家门！

在我二十岁那年，我想着我们已经相恋五年，他的任期也将结束。他约我到故园，说着此生与我必定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谎言，跟我发生了关系。自此，我满心满眼算着嫁入瑞世子府的日子，可算来了他亲口说的退婚。福宁郡主陆娩娩是安国公的爱女，修为、才貌和家世都是曜都贵女之最，而我常静姝，算什么东西？”

说着说着，常静姝笑得满眼是泪：“用楚若瑕的话说，叫寒族，早已经式微的世家女。如果我那时不是那么天真，可能就不会因为被一个本就没有真正想过娶我的男人抛弃，就选择跳到河里。要不是长青哥哥及时赶来将我救下，我早就没命了。所以我活过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策反了陆娩娩，和她联手让国主和安国公不得不取消即将谈成的婚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