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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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起端(二)

“爷爷,我来了,开门呀!”

肖继中从沙发上撑起身子,拄着高科技手杖颤颤地往门口走。他戴着骨传导技术助听器,耳尖得很,而且心里一直牵挂着这个女孩,希望她陪着说说话,捶捶背。

打开门,面前站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姑娘,穿着一件白色镶粉红边的薄呢制服连衣裙,一双时下最流行的小白鞋,搭配同样白色缀粉色蕾丝边的棉袜;标准的瓜子脸上,薄薄施了一层散粉;最动人的还是那双眼睛,仿佛会说话似的,溢满欢喜。

她张开双手,给老人一个大大的拥抱,脸颊贴了贴他的脸颊,接过拐杖说:“爷爷,盈盈回来了!”她牵着他往屋里走,说:“爷爷,风凉着呢,别感冒了。”

盈盈甜甜地笑着,关上门,让老人坐下,随即从携带的包里取出一副硅胶手套戴上,开始帮着收拾屋子,手脚不停地忙活起来。

老人心里又是欢喜又是忧凄。盈盈是个志愿者,不是亲生孙女,刚来时,他有些不放心,不让进门,说:“姑娘,我不认识你,走吧。”但姑娘告诉他:“您放心,我是老龄工作志愿者,来给您送温暖的!”

老人琢磨着,志愿者好啊,电视上经常有这样的报道呢。但也担心她上门来强行做有偿服务,就把话挑明:“盈盈姑娘,谢谢你的好心,我没有钱,付不起工资的。”

盈盈说:“爷爷,我不要您的钱!我只要照顾好您,让我在志愿者协会有个好成绩。如果我哪儿做得不好,告诉我,我立马改正!”老人打消了猜疑,这姑娘真是一个志愿者,自己真有福分,儿子肖谦在国外工作,家里就他一个孤寡老头,国家给他安排一个志愿者义务照顾,如今这社会真是越来越好了。

开始的时候,盈盈每周来三四回,有时甚至每天都来。一进门,脸上就笑开了花,手脚也很勤快,帮老人洗衣、烧开水、搞卫生,帮他做饭、炒菜,帮他掏耳朵,用药水帮他泡脚。老人身体不适,带他上社区诊所,天气好时,逛公园散步赏花,时不时讲些笑话,逗得老人像个孩子似的手舞足蹈。

老人孤独,喜欢聊天,常常讲起自己年轻时候的趣事;盈盈偶尔也跟老人聊自己的生活和工作,他知道盈盈刚职院毕业,在一家叫康馨集团的公司上班,参加了康馨志愿服务协会,协会组织了一项给孤寡老人送亲情的活动。

知道了盈盈志愿服务的内容,肖继中安然地接受了她的照顾和关心。

跟他聊天时,盈盈双手并不闲着,帮他按摩肩、按摩脖子、按摩头部,按得他舒舒服服。遇上过节,还提来礼物,陪他一块儿过。

邻居们都夸他有福气,儿子不在家,来了个比亲孙女还亲还孝顺的志愿者,他脸上写满了幸福。老肖原来是设计院的工程师,是个电脑迷,只要儿子有空,两人就在网上视频通话。肖谦在国外,最放心不下父亲。他曾以帮忙办理出国手续为条件,嘱托表兄弟达一路照看父亲。达一路虽然不时去看望,甚至在他家住过小半年,却跟父亲相处得并不好。现在家里有了一个乖巧可爱的志愿者“孙女”,父亲受到悉心照料,他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他还在视频里跟盈盈见过面,不动声色地观察、敲打过她,感觉她不但长得漂亮,而且很勤快,很阳光,也就放了心。

盈盈这么勤快又这么可人,时间一长,肖继中有些离不开她了。一天不来,第二天就会数着时间等她的脚步声;两天不来,他就心里忐忑,以为盈盈发生了什么事情,或者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了她,暗暗地在内心检讨自己的言行。

他不缺钱,尝试着买了些姑娘喜欢的零食,但她总是不吃,反而都让他吃了;他还试探着要给她买衣服,但她坚决不要。几个月下来,姑娘啥也不图,没花过他一分钱,反倒时不时地带菜带水果,为他花费不少。

随后,盈盈不来时,有个姑娘时不时地给肖继中打电话,竟然还知道他的QQ号码,要加他为好友。他以为是盈盈,非常欢喜地跟她聊。姑娘声音柔婉,讨人喜欢,开始的时候,像盈盈一样对他嘘寒问暖。但没两次,便露出了狐狸尾巴,她开了家网店,专卖医疗保健器械。她在电话里暗示,如果不买她的产品,志愿服务很难继续下去。

肖继中想了很久。他已经辨识出电话里的姑娘并不是盈盈,尽管对方并未肯定或者否认,但他有些怀疑是盈盈指使的,是盈盈的意思,只是她不好意思说出口。

他没有跟盈盈说电话的事,只是不动声色地观察她,发现她近日不再欢欢喜喜、跳跳蹦蹦,而是愁眉不展。盈盈这副样子,老人看了揪心,问她原因,她却不说。

老人试着看了看电话姑娘提供的商品,都是些高科技的医疗保健器材,比如骨传导助听器、全能拐杖、调温水床、高纯净水器等等,养生功能被说得天花乱坠。他试着跟盈盈聊这些产品,谁知盈盈对产品的性能和使用方法十分熟悉,并说这些产品蕴含的高科技成分对老人身体非常有益。

老人自以为心知肚明,便动了购买的心思。他原来工作的设计院效益不错,送儿子出国后仍小有积蓄,现在退休工资也不低,儿子还常常寄钱过来,名下存款挺丰盈的,他不缺钱。于是,他试着买了一副骨传导助听器,效果很好,又买了一根全能拐杖,很称手。

虽然价格有些贵,比市面上的同类产品翻了好几倍,甚至十几倍,但他看着每当有产品买回来,盈盈那如花绽放的面容,觉得值了。

后来,电话姑娘还是不断地给他打电话推销产品,盈盈时而忧郁,时而开心,肖继中虽然没问,也没有说破,但自以为掌握了窍门:盈盈除了搞志愿服务,还有一份推销工作,如果她不能完成公司分配的销售任务,怎么能来陪伴他呢?

经过这段时间的亲密交往,在老人眼里,除了远在国外的儿子,没有人比盈盈更让他心疼的了,他甚至觉得儿子还不如盈盈对他好。

为了让盈盈高兴,肖继中狠狠心,花十多万买了一张高科技水床,水床可以通电,冬暖夏凉,还可以按摩,老人自打睡了水床,感觉不但睡得安稳,精神也好多了,于是对这类高科技保健产品更加喜爱。

接着,他继续买了一个“睡得香”枕头,一副“嚼得动”假牙,一台舒缓按摩器……老人用着这些东西舒心,看着盈盈的笑脸更舒心。只是,这一系列产品买下来,银行卡上的数额越来越小,甚至需要开口向儿子要钱。

肖谦觉得很奇怪,怀疑父亲是不是得了重病,却不告诉他,就打盈盈手机。盈盈却说,爷爷挺好的,不用挂念,还让他放心,她会照顾好爷爷。

正是温馨而反复的四月天,奶油般的细雨收脚后,汉洲的天空终于绽露明丽的阳光。气温回升,玉兰和海棠竞相开放,人们纷纷走上街头,空气中洋溢着一种实实在在的喜悦感。丁杨坐在附楼“鸟巢”里,手指浮雕般地浮在电脑键盘上,两眼紧盯着显示器,连发际线上都爬满了惊讶。

一定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否则,光标不会长时间像皮球似的弹来弹去。但他只愣怔了一瞬,便兴奋起来,大脑飞速地转动着,那根较真的弦越绷越紧。从刚才的诊断分析,这个“麻烦”网站的设计者,不会是一个普通的黑客。

此人极讲究程式漂亮,几乎把密码当成一门艺术,每一道工序都表现出精湛且独树一帜的技艺。他从不使用口令,也未设置身份验证,唯一的武器就是密码框。但那个框里的程序设置得机智而大胆,让人充满好感,而不是敌视。

奇怪的是,丁杨对此人的手法似曾相识,却感觉对方像一条真正的变色龙,不但编制手法多变,而且能像出色演员一样,不仅骗过他的肉眼,还避开他的心眼。更令丁杨疑惑的是,国内相关网络技术他都接触过,如果有人借助那些技术搞出这样的网站,他理当可以识别。但种种迹象表明,此人不仅掌握着最前沿的算力技术,而且十分熟悉国内网络侦查的常用软件,采取了变态的方式予以应对。

制造“麻烦”的网站有一个迷惑人的名称——“FZ进行时”,相当于一个自媒体平台,设置了留言栏,可以转载新闻消息,发布评论,接受点击和留言讨论。

“该网站没有正常注册,更没有纳入机构管理,属于非法平台。近日,它针对康馨集团,制造谣言,发布负面信息,对企业的慈善活动和志愿服务颠倒黑白,产生极其恶劣的影响,严重败坏我市王牌企业的声誉。”

丁杨的脑海里不断回响着支队长季亚明交代的话,但他的思绪并没有放在对“王牌企业”的保护意义上。他一直回避着那个“王牌企业”,那里有他一份伤心的痛。

他努力诊断着这个网站的加密方法。他的工作就是对付网上的非法活动,决不相信有破解不了的密码。不论是论坛,还是自媒体,都源于某个IP,这是克劳德·香农的大数据理论。他觉得自己像个面对菩萨的无神论者。

该网站前十的文章都谈到康馨集团,有的直指集团医疗器械技术来自剽窃,有的说所谓的慈善隐含着更大的阴谋,有的说志愿服务其实是推销——诱惑式高价销售。他用鼠标拉动网页,扫视着文内章句,反复将目光停留在“魔法鹦鹉”一词上,对评论里说的曼妙女声来自“魔法鹦鹉”感到莫名其妙。继续下拉,反复查看留言,众说纷纭,包含了上千条猜测、谩骂和评论——这无疑发布了封杀自己的檄文。

“传播之广泛,用心之险恶,触目惊心……”老季用他那嘶哑浓重的汉洲口音做出结论,然后转身推门离去。风从门缝吹进来,带着春的清新和芳香,仿佛青春往事。

那段往事,肖可语并不知情。丁杨也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心痛的事,何必让心爱的人担忧呢!他拨打肖可语的手机。她已经知道他在干什么——机灵先生随时向梦幻小姐通报工作。反正都是警察,没什么可保密的。

“我看过新闻,‘魔法鹦鹉’是一种幼儿玩具,一种电子产品。”肖可语在电话里说。

“电子玩具?”

“录入父母或者保姆的声音,然后它就能模仿发出他们的声音,用以逗幼儿开心。有的还可以智能生成,更好地起到照看幼儿的效果。”

“小儿科,”丁杨说,“这种智能应用倒是不足为奇。问题是,它跟‘诱惑式高价销售’有什么关系呢?”

丁杨似乎听到肖可语“哼”了一声。

“它不是发出曼妙女音吗?”手机里传来柔婉的歌曲。

丁杨顿了一下。

“你是说通过声音起到诱买的效果,像中了魔法一样?”丁杨问道。

“大概吧。”

丁杨翻了个白眼。跟肖可语交往后,每每谈到网络知识,翻白眼几乎成了他的习惯性动作。不过,欣慰的是,通过他的教导,肖可语这个电脑盲已经大有长进。

他调出诊断和追踪程序,对其进行高配置编写,重新启动。

“越是智能的东西,越讲求简洁,”肖可语说,“就像你教我的那些口令。”

丁杨心下一惊,屏幕发生了变化——他自主编写的软件追踪到一个邮件地址:

“Srclm&ls4f8。”

这个邮箱搭载在一个匿名账户上,但丁杨知道它的真实身份不久就会水落石出。追踪程序会进入非法网站邮箱,最后将它的真正联络地址信息发送回来。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这个信息会帮他找到网站源代码,然后找回密码。如此,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辟谣包袱就可以退回给网管办的江心洲。江心洲才是清除谣言的责任人。

丁杨又仔细看了一眼地址,然后将其输入相应的搜索框里。他不禁笑出声来,支队长在追踪非法网站时竟然还会遇到麻烦。很显然,新旧两个追踪软件他都使用过,但两次追踪都误入了连环锁扣的陷阱。支队长犯了一个简单错误,丁杨想。或者很可能把两个程序的数据字段弄混了,使得追踪程序受到错误账户的欺骗。

丁杨再次摁下“Enter”键,电脑“嘀”的响了一声。

追踪程序已发出。

丁杨轻吁一口气。他为自己对支队长心生轻视而感到内疚。如果有人能包容他犯错,那一定就是支队长季亚明。老季总是能不可思议地从他的小过失里找到闪光点和优秀品质。

老季识人辨事思维敏锐,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去年,丁杨未经请示参与侦查梅阳分局的网络诈骗案,并差点成为犯罪嫌疑人,有人建议开除他,至少停止执行职务。

老季跟局长说,丁杨去梅阳是报告过他的,所有责任由他一人承担。事实证明,所谓丁杨的犯罪嫌疑纯属子虚乌有,梅阳网络诈骗案的侦破,全凭丁杨的技术和智慧。案件惊动了国家最高层,公安部向汉洲发来贺电和嘉奖令,并安排丁杨到北京集训了半年。

“情况怎么样?”支队长打电话催问,“有突破吗?”

丁杨用键盘的敲击声作为回答。

“怎么回事?”

“刚才编制新软件花了些时间。”

“传统软件让你无功而返?”

“也不是完全无用,至少排除了一些假命题。”

“说说看?”

“我通过回避目标的智能通信系统,斩断了你说的连环锁扣,原软件弥补了安全保障漏洞,新软件对起始站点发起了攻击……”

“太好了!”老季顿了一下,“然后呢?”

“进入目标的一个附加邮件链接。”丁杨一边猛烈地敲击快捷键一边回答,“破除了网站导引,找到一组留言区的源代码。”

“是关于‘魔法鹦鹉’的吧?”老季问。

“不能肯定,看起来像个链接枢纽。”

“那一定是谣言的源头,破解并揭露这个阴谋,一切便迎刃而解了。”老季说,“领导说了,找到真相,可以直接发布到网上。”

丁杨不假思索地蹦出一句:“不用再跟江心洲联系做解释工作了。”

他设置了一个自动存储文档,并与相关新闻发布网站连通传输接引。追踪软件抓捕的信息会自动进入文档,然后点击图标,就会自动发布到相关新闻网站,但他心下明白,严格说起来自己并没有发布新闻信息的权限。

丁杨一边盯着屏幕,一边向季亚明汇报:“‘志愿服务者引诱老人高价购买产品’被封杀。”

“该你的清剿软件起作用了。”季亚明说,“接下来,应该是编制假网站,发布假新闻……”

“嗯。只是他自身就是虚假网站,却要编排别人的虚假性,这种白痴谣言到底要糊弄谁?”丁杨撇撇嘴,语气颇为不屑。

“你猜。”

两人同时在手机里说:“网管办。”然后大笑起来。

“网站源代码出现。”

季亚明轻“嗯”了一声。

“好,五分钟后我要参加一个会议。我会把手机设置在保密状态,随时接收你的信息。”

丁杨闭上双眼,集中注意力,在脑海里逐项核对检查,然后把自己加工编制的清剿软件配置到位。他说:“一切就绪。”

屏幕跳出老季的信息接收箱:“收到。”

手机进入静音。搜捕和清剿软件加快了攻击。自称“FZ进行时”的网站时而模糊,时而清晰,浮现出对抗的图像。这是个狡猾而高傲的对手,这是一份最出色的杰作,丁杨能感受到不一样的刺激,不一样的战栗。链接枢纽建立了一个关系网络——一种可变因素之间相互作用的假定模型,包括“魔法鹦鹉”、假网站,以及源代码。使用者输入任何一个信息,随后的留言讨论就会生成更多链接。

丁杨用了很大努力收回视线,端起咖啡嘬了一口,内心的激动引起眼皮微微颤抖着。

再过半个小时,所有密码都将破解,清剿完源代码,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回复支队长,清空内存,他就可以恢复正常工作。他更喜欢跟网络犯罪嫌疑人打交道,而不是清剿负面消息,跟舆情打交道。但是,这次季亚明被赋予的责任十分重大,令他负担沉重。

室内除了电脑主机的呼吸声,听不见一丝声响。丁杨查看优盘上的指示灯,中间一点绿色。软件运行正常。他决定待会儿去找肖可语,一起去悦荟商厦度过晚上的时光。肖可语说过多次,想去悦荟享受“一条龙”消费,购物、游乐、吃饭,他想在每个环节上都让肖可语和她的儿子奇奇尽兴。也许……

“搞什么……”

丁杨抓住鼠标,打开自动存储文档,嘀咕道:“‘魔法鹦鹉’的同声翻译和录音资料?难道真有一个这样的后台程序?”

电脑发出静默的电流声。丁杨的视线扫过一个又一个文件。不错,是“魔法鹦鹉”发送的录音资料,发送时间、时长都一清二楚。点击播放键。曼妙的女声流淌出来,娇柔、婉约、甜腻……丁杨浑身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靠!”丁杨打开另一个文件,“志愿服务培训指南”“语音档案”“服务指导方案”……他一目十行地读下去,语音内容跟文件里的服务指导方案几乎一模一样。

“这一定是自媒体平台伪造的内容,以此蒙蔽网民。”他想,“我得把情况向老季汇报。”

他拨打季亚明的手机。

“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会议室信号屏蔽?丁杨检查了一下老季的信息接收箱。信息在源源不断地输入。老季应该已经掌握了这边的情况,没有回复,那就是默许。

“假网站”的源代码被清剿出来,刷单信息……

可恶!声音、信息,对消费者确实构成强烈的诱惑力。清剿它、揭露它!丁杨第一次觉察到做好这项工作的荣誉感和责任心。他继续拨打季亚明的手机,心里祈祷支队长能接听电话,或者回复指示信息。虽然老季有让他直接发布信息的指示在前,但他仍想再次确认,汇报没有错。任何一个领导都不会喜欢自作主张的下属。但是,任何一个领导也都不会喜欢凡事反复汇报的下属。总之,两难。

“鸟巢”隐藏在午后的白光里。寂静中,丁杨听到了很多声音,但都不那么真实,如花海里徜徉的蜂群,虽然劳碌却收获了甜蜜。老季是怎么说的:“破解并揭露这个阴谋。”

接电话,老季,告诉我你时刻关注着自己的信箱。里面都是些恶意的负面消息。

触目惊心,犹如观看山洪暴涨引发的泥石流。

丁杨暗叹了口气,开始执行程序。转瞬间,锁扣成功破除,网站崩溃,“鸟巢”里闪烁起一点微微绿光。云开天霁,碧波荡漾的水库等待着开闸泄洪……

然后,丁杨抓着鼠标,箭头移来移去,双击桌面上的图标,从非法的FZ进行时网站破解出来的信息,洪水般泄向公共网络。“热点新闻”栏目首先反应过来,在头条位置挂出标题“震撼!‘FZ进行时’属非法网站,谣言工厂终遭封杀”。接着,汉讯新闻秒转。

他紧盯着新闻主页。激动人心的时刻终于到来,“FZ进行时”网站封杀新闻以秒刷的速度更新,套红加粗,发送在最醒目的位置。

他紧盯着新闻主页。寂静再度袭来。在这短暂的片刻,在网络的汪洋大海里,网民的道德责任感掀起正义的巨浪,网络的集体智慧神秘运转,完美地诠释着新时代公安群众工作。

这是个普通的仲春下午,难得梅雨暂歇,春阳像花一样开放,连“鸟巢”里的空气都闻起来带着丝丝芳香——这是他跟肖可语周末踏青闻到的味道。突然间,丁杨想到,也许操作这一切的根本就不是他,也许只是印证了再简单不过的新闻传播原理:吸睛吸金。

他依然紧盯着新闻主页,纷至沓来的标题红黑交替,仿佛无情的泥石流将他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