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九千岁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15章 树下美人

鱼羊双鲜被誉为“天下第一鲜”。

“鲜”字由来,就是因为这道菜。

彼时孔子周游列国,举步维艰,孔子弟子乞讨得鱼羊,共烹之。

这道菜的原料为羊腿肉和新鲜鲫鱼,鱼羊双鲜,咸香中带着清甜,汤汁奶白醇厚如乳,不腥不膻。

上菜之前的空档,王冬饶有兴致地说起了徐府内的八卦。

他刚起了个头,花芜就已开始慨叹,本就晓得王冬交友攀谈的本事过人,可实在没料到原来占地八百亩,可纳万余人的大渝皇宫还是限制了王冬的真正实力。

纵然她心细如发,仍是想不明白,徐府之中,王冬明明一直和他们三人在一起,又是在哪些空档里打探到的这些消息。

“这你们可就不知道了吧,徐知县府上除了那位夫人秦氏,还有一位更得宠的赵姨娘,还有啊,秦氏身边的那个丫头,叫青莲的,”王冬看了一眼花芜,“也就跟你一般年纪吧。”

“那丫头啊,和管家胡喜也有些沾亲带戚的,十二岁的时候投奔过来,秦氏觉得她灵巧便放在身边教着。尔后这些年青莲家里好过了些,老家青梅竹马的郎子又给了礼金,便通过胡喜疏通了些关系,向主母求了情,央请主家放良,原先秦氏也应了,哪知道,小丫头眼见着欢欢喜喜地要当新人妇,却被徐知县醉后吃了嫩草,没了清白,婚事也退了,最后只好被徐茂收做了通房,可怜呐!”

王冬往嘴里扔了粒花生米,“这事儿也就在一年前。”

可今日他们并不曾见赵姨娘,也没听府里的人提起过这号人物。

花芜却是一下便想到了书斋西墙上挂着的那副树下美人图。

“难怪总觉得她身上的丧衣有些不合规制,原以为是跟秦氏亲近,没想到是这层关系,”常远看这些事儿似乎更透彻些,补充道:“我看这事儿八成是秦氏自己搞的鬼,表面上答应着,却又见不得姨娘得宠,便找了个更嫩的送过去,以此来巩固自己主母的地位。呵,女人。”

常远像是不经意,可最后这声感慨却让气氛忽地冷了下来。

在座的四名玉翎卫,那就表示……

咳!他们原不必讨论女人的。

好在堂倌送来了两屉汤包,打破了这一尴尬。

翼州火田县汤包出名,馅料取自吸水饱满的猪后腿肉与剁碎的猪皮冻,和料时再将汁水分次打入,直到馅料稀稠如粥后再包起来,放入蒸屉开蒸。

汤包中的鲜汤与肉馅同居一室又相互分离,汤汁充分吸收肉香。

铺如菊,提如灯。

单是看着闻着就已让人食指大动。

清甜的肉汁味儿不住地往身体里蹿。

堂倌唱道:“先开窗,后喝汤,一口吞,包您满口香嘞。客观您慢用。”

这灌汤包子皮薄透亮,汤汁丰盈,四人一齐动筷,按照堂倌的口诀咬开薄皮,啜了一口汤汁儿,喷香的滋味瞬间在齿颊间漫开!

鲜美爆汁,满口留香。

仿佛吸进去的那一口就是仙气儿,瞬间便将疲累扫光。

四人再也顾不上说话,一眨眼的功夫将两屉灌汤包子一扫而光。

“不行,不够塞牙缝。”常远第一个没坐住,正要起身招呼堂倌再加几屉。

“不行,后头还有大菜,留些肚子。”花芜及时拦住。

鱼羊双鲜要费些功夫,常远也学着王冬开始嚼起花生米来。

“诶,花芜,你到底知不知道凶手是谁?”王冬翘起二郎腿,对花芜皱眉眯眼。

“不知道,指不准今晚凶手就会自己露出马脚呢。”

“那我们待会儿还回徐府吗?”王冬看向叶萧。

“不去,吃完了就回客栈休息,胡喜是个明白人,今晚的徐府必定固若金汤,飞不走一只苍蝇。”

叶萧公事公办说着话,眼神却停在花芜身上,只见她那一对樱红的薄唇上还闪着灌汤包的油滋,仿佛还残留着汤汁的甜香。

不过是吃了两个包子,方才搪塞他的那股子硬气立马就软了下来,眼神开始变得飘忽闪躲。

叶萧知道这个生得几分俊俏的小宦官身上应当藏着不少秘密,不过这也算不上大事,大渝皇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秘密。

好在人有几分聪明,用得也还算顺手,只是这人,有时候怯弱怕死,有时候又放肆无畏。

这点矛盾,倒是让他增了点好奇。

火田县县廨年久简陋,规模有限,能够提供的舍房不够舒适,徐知县才在外头置办了自己的府邸。

从京都来的官更不会住在那里。

而今年火田县遭劫,过往旅人比往年少些,客栈中的空房绰绰有余。

叶萧和常远资历老些,住的是上等客房,而花芜和王冬住的则是普通厢房。

胸前的绷带缠了一整日,花芜有些气闷。

最近是不是长身体了?

正着手解着,却听到了门外若有似无的急促敲门声。

花芜在心里暗骂了一句,重新缠了裹胸,不得不去开门。

王冬却在开门的那一霎把花芜推了回去,小心翼翼地将门阖上,一脸神秘兮兮。

“我来就是问问你,今日叶萧师兄两次单独同你说话,可是刁难你了?”

“何出此言?”

“他一看就是个不好相与的,总觉得跟我们不太一样。”

花芜没想到王冬竟也如此敏锐。

“不过你别怕他,你可是九千岁亲自留下的人,花芜,你这么聪明,日后的成绩定然在他之上。”

王冬从袖囊中摸出两包药粉,笑得贼兮兮的,“这是巴豆粉,这是痒痒药。”

他在宫里本就是出了名的好人缘,可再好的人缘都架不住有人偏不好这一口,背地里对他使坏的人也不少,王冬对谁都笑嘻嘻的,像个老好人,可这不代表他就没有半点手段。

“你要是觉得他过分了,哥哥我帮你教训他。”

“你可别惹他们。”花芜急得脱口而出,也忽地意识到或许应该提醒王冬一二。“你不觉得叶萧师兄有些不同寻常吗?”

“不同寻常的不接地气儿?”王冬兀自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

刚刚吃了大菜,如今正口渴得紧。

长袖善舞的人其实最是敏感。

叶萧表面不动声色,可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任凭如何伪装,那股从里子散发而出的气质总是掩盖不掉。

“全京都谁都知道衣服要穿端福绣庄,靴子要选平云坊,木兰代父从军时,也知道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你见过从头到脚一身打扮都是出自同一家的吗?”

“什么意思?”

“我也说不准是什么意思,你自个儿想。”

不清不楚的回答最叫人琢磨,王冬不笨,在宫里呆了那么些年,谁一身的行头能够出自同一家呀?

他连灌了两杯水,脑瓜一转,有了答案。

自然是宫里最金贵的那些人!

“噢噢!你是说……!”王冬激动得手指头都抖了起来。

花芜一下压住了他颤抖的手掌,“嘘!我什么都没说。”

“那,那我们应该怎么做?”王冬的两颗瞳仁映着烛光,那烛光恍如瞬间有了生命一般在他眼中跳动。

不像是烛火投进了他的眼,反倒像是他的目光太过炙热而将蜡烛点燃了一般。

“自然是什么都不做,不知者,无罪。”

王冬初听这话,未免觉得太过悲观,大好的机会放在眼前,怎能不把握。

要知道这些年的宫里,学得最多的就是伺候人的活计。

但凡能够摸到那根筋,就没有顺着往上爬的道理。

因为这个憾人的消息,他一宿没睡,辗转反侧咂摸着花芜的那句“不知者无罪”。

怎么就不知者无罪了呢!

终于,在月轮低垂,晨星于天边扑闪时,他领会了这句话中的含义。

-

第二日,当花芜见到王冬眼下的那两道黑轮时,心中暗叫不好,要坏!

王冬像是看穿了她的顾忌,抱着双手无奈地冲她笑笑。

知道我会按捺不住就别告诉我啊!

他们刚下了楼,便遇见早已候在堂厅的卢仵作。

“大人,这便是结果。”

花芜接过笺纸,看了一眼,转头对王冬道:“咱们出去逛逛呗。”

晨风清冽,王冬很快便收起了不太自然的神色,压下心中的躁动。

在那座深宫里,不仅有至高无上的荣耀和权利,更有筑成这光鲜高台的无数鲜血和亡魂。

当他们来到徐府的时,只听得原该安静肃穆的府邸西院有几声争执和慌乱。

四人不急着进府,而是拐到西侧一看,只见一年轻郎子腹前背后同时各受了一棍,闷呜一声双膝叩地。

胡喜原是满面怒容,见到闻声而来的四人,旋即变了副脸色。

一路恭敬小跑而来,“四位大人,害死我家知县老爷的凶犯昨儿夜里终于露了马脚,如今正捆在西院柴房,听候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