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雪松与铁锈(5)
沈清砚的腕血滴在停尸柜编码牌上时,我咬破了橡胶手套的指尖。
子夜的低温让呵气凝成白雾,他倚在013号柜门前,手术刀在指间翻出银花。我攥着偷来的门禁卡后退,后腰撞上运尸车,裹尸袋拉链自动滑开半截——里面赫然是穿白大褂的“我”,颈侧静脉插着采血针。
“第七具替代体。”他刀尖挑开尸袋,“心肺功能维持了23天。”冷光下尸体的睫毛结着冰晶,“可惜总学不会你的小动作...”手指突然抚上我发颤的眼尾,“比如撒谎时这里会跳。”
我踹翻运尸车冲向出口,却在血腥味中踉跄。他擒住我手腕按上指纹锁,整面停尸柜应声弹开。二十三具“我”在冷雾中陈列,每具心口都插着金色采血管,连接中央的血液透析机。
“RH-23的副作用。”他扯开最近那具的护士服,尸斑处浮现银杏叶状血管纹,“当渴望得不到满足,基因会开始自噬。”冰凉的唇贴上我耳后,“猜猜看,你现在血管里有多少代偿性增生?”
手机在口袋震动,匿名账号传来实时监控:此刻的校医院里,“我”正躺在病床输液。而真正的沈清砚在画面里抬头望来,瞳仁泛着不正常的鎏金色。
“全息投影?”我摸到后腰的电击器,“上周游泳馆的...”
“是你先用了替身。“他突然撕开我左臂纱布,未愈的采血针孔渗着金粉,“在更衣室安装摄像头的时候。”犬齿刺入伤口的瞬间,视网膜炸开无数记忆碎片——
三个月前的雨夜,我浑身湿透地翻进生物实验室。沈清砚的白大褂扫过基因测序仪,他转身时试管架的阴影割裂面容。我扑上去咬住他手腕的刹那,尝到了与哥哥病危时相同的铁锈味。
“现在明白了?”他的舌尖卷走我睫毛上的冰碴,“从那天起,你的基因链就刻满了我的端粒酶。”冷藏柜蓝光忽然转红,透析机开始抽取尸体的血液,“要听听它们怎么哭喊吗?”
警报器嘶鸣中,我撞向紧急制动阀。防冻液喷溅的刹那,他拽着我跌进空置的停尸柜。狭窄空间里血腥味浓得窒息,他的心跳压着我左胸,频率与透析机的嗡鸣完全同步。
“嘘...”染血的手指探入我唇间,“它们在嫉妒。”柜门缝隙透进的血光里,他的虹膜裂变成爬虫类竖瞳,“嫉妒你能尝到新鲜的温度。”
我咬破他指尖,异香在口腔炸开的瞬间,停尸房突然死寂。所有仪器停止运行,二十三具尸体齐刷刷坐起。沈清砚忽然轻笑,将我推出柜门:“现在,选个喜欢的死法?”
尸体们的静脉针管自动脱落,在地上汇成血溪。我摸到墙角的液氮罐,却在喷洒时发现她们的脸开始融化——每具都是不同年龄的“我”,最年幼的那个甚至扎着哥哥葬礼时的黑缎带。
“你每偷一次血,就会催生一具克隆体。”沈清砚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她们都以为自己才是本体...”某具尸体突然扑来,指甲划过我颈侧,“直到发现血液不够甜美。”
我抄起解剖刀刺入克隆体心脏,喷溅的金色血液却让我瞳孔骤缩。沈清砚从背后环住颤抖的我,沾血的唇碾过后颈:“看,你的基因在共鸣。“刀柄在我掌心发烫,”现在知道为什么戒不掉了?”
消防门突然爆破,校保安的手电筒光束刺入。沈清砚拽着我滚进通风管道,血腥味在铁皮上拖出长痕。爬过拐角时,我瞥见管道内壁的刻痕:林晓晓,2023.3.17;林晓晓,2024.3.17...最新的日期是今晚。
“这是你的时间胶囊。”他在岔路口喘息,“每次轮回都会来刻字。”掌心突然按上我左胸,“但心跳次数从没变过,83次/分钟,和我一样。”
管道尽头通向地下基因库,我踹开排风扇跌落货架。玻璃罐里的胚胎标本应声碎裂,淡金色培养液漫过脚背。沈清砚的白大褂在液氮冷雾中翻飞,他打开最深处的冷冻舱:“最后的机会,要清除记忆重新开始吗?”
我举起基因编辑枪:“或者彻底毁了这个循环。”枪口对准太阳穴的瞬间,他突然露出破绽。我调转方向射中他心口,金色血液喷溅在警报按钮上。
整座基因库开始自毁,冷冻舱接连爆裂。沈清砚跪在血泊中低笑:“你果然每次都选这个...”他扯开破碎的白大褂,心口皮肤浮现哥哥的签名,“现在可以说了——林暮不是我杀的。”
我僵在原地,手机突然弹出加密视频。哥哥坠江前的监控里,他正将采血针扎入自己颈动脉,身后的实验日志写着:RH-23终期报告,宿主必须定期摄入晓晓的端粒酶。
“我们互为药引。”沈清砚咳出金血,“他用自己的基因编辑我,又用我的血豢养你...”冷冻舱盖在我们头顶闭合,“这才是真正的永恒羁绊。”
倒计时归零的轰鸣中,他吻去我眼角的血泪。基因编辑枪的最后一发子弹,不知何时换成了RH-23抗凝剂。
“活下去。”他在我颈侧咬出带血的银杏,“带着我们的...“
爆炸气浪吞没了尾音。再睁眼时,我躺在校医院病床,手背输液管流淌着淡金色液体。床头柜摆着新的人体解剖学教材,扉页夹着染血的纸条:
“周四下午三点,B栋天台见——你的新任课教师沈清砚。”
窗外又开始下雨,我舔了舔虎口的结痂,迦南香混着龙涎香在舌尖绽放。手机日历显示:2023年9月17日,距哥哥忌日还有23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