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从天而降
翌日，周六。
在城中村的家里，林述慢悠悠地转醒，思绪还迷迷蒙蒙的，抬手摸到了床头柜的手机，才七点。
但这老房子的隔音效果不好，隔了两道墙，他都能听见老妈在厨房里忙活的声响。
挣扎了一下，还是起了床。
今天要穿的衣服晾在阳台上，林述揉揉惺忪的眼睛，趿着人字拖去拿。
在鱼馆打工，每天回来身上都是一股鱼腥味，不洗根本没法穿。
刚取下衣架，头顶上就被一阵骚扰：“哎哎哎！”
一抬头，是周余那个臭家伙，一脸贱样的用撑衣杆敲着栏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抽疯了。
“干嘛呢你？”林述仰着头看他，有点起床气上头。
但清晨明媚的阳光洒落在他身上，柔和了他的棱角，平添了几分温柔，连脸上不耐烦的表情都没那么严肃。
“这是对我失宠已久的抗议，你这个重钱忘友的家伙！”
他这是在气自己忙着打工，放了他和陆起鸽子的事。
周余挥了挥手里的撑衣杆，恶狠狠地瞪着他，“要不是我大发慈悲来叫你，你是不是又忘了今儿和陆起一块儿聚聚？”
林述眨眨眼睛。
他倒不是忘了，是早上起床压根没想起来。
“哦，知道了。”
他打了个哈欠准备回屋。
周余又喊住他：“等会儿楼下见，你带我，那破电瓶车我爸还我的时候，忘加油了。”
“行。”
吃过早点，林述如约下了楼，周余早就在楼下等着了。
林述从车箱里拿出两顶可爱款的粉色头盔。
“哇，你换风格啦？”周余夸张地捂住嘴巴，“这么粉嫩嫩的，太毁你校霸的形象了吧。”
林述睨了他一眼，以身作则般拿起一顶戴到自己头上，边系带子，边说：“不是我买的，我妈挑的，为了交通安全。”
一听是林妈买的，周余也没嫌弃，接过最后的一顶戴上，跨上了车后座。
“陆起约在哪儿见面？”林述问。
“咱学校门口。”
林述将车骑出城中村，感觉有点奇怪地问：“干嘛约在职高，不能直接约在饭店见吗？”
“谁知道他。”
然而事实是，陆起这样做是有目的的，并且，这个目的一点儿也不纯。
职高对面的星巴克里。
叶晓岑和江澜喝着一杯奶茶，虎视眈眈地盯着面前的男生。
陆起被她们俩看得心里发毛，不自在地搓了搓自己的胳膊。
“林述到哪儿了？”江澜冲他抬了抬下巴。
“预计还有五分钟达到战场。”
叶晓岑来了精神，放下手里捧的奶茶，拿起事先准备好的背包：“那我先去埋伏了。”
江澜也跟着站起来：“我跟你一起。”转过头，又指着陆起，“等会儿他来了，你可别说漏嘴。”
“知道了，大小姐。”
早知今日，当初在网吧就不和她比台球了，输了不说，到头来还得答应她骗自己兄弟出来。
陆起闷闷地叹了口气，喝了口冰镇雪碧，支着脑袋等待猎物上钩。
没两分钟，林述将车停在路边，和周余一起进来了。
“嗨！”周余先打了声招呼，看到桌上还摆着两杯奶茶，继而又问，“你还约了别人？”
“没有啊。”
“那你一个人喝三杯饮料不成？”
“哦，那是前面的客人喝剩下的，服务员还没收拾呢。”陆起脸不红心不跳地现编了个理由。
林述走过来，坐到空位上，眼睛扫了一圈室内，顾客还挺多的，但坐的位置都零零散散的。
他漫不经心地问：“你怎么挑没收拾的桌？”
眼见叶晓岑还没所行动，陆起只能硬着头皮接着哄：“这桌离门口近啊，我也懒得往里走。”
也许是打工这几天太累了吧，林述的黑眼圈都熬出来了，打了个哈欠，便没多想。
周余说：“述哥，想喝点儿什么？”
“随便。”他还没学会怎么在星巴克点饮品，才显得比较有逼格。
反正学了也没意思，要不是有人约，他根本不会主动踏进这里。
人呐，对自己能付得起的范围还是得要有自知之明。
周余朝吧台那边走去。
来了个服务员把桌上的奶茶给收了。
林述顺势趴到了桌子上，闭了闭干涩的眼睛，按着太阳穴。
他今天换了件白色的有领短袖，布料柔软，袖子上有两杠蓝条，发型是万年不变的寸头，乍一看，竟像极了学校里的乖学生。
瞧见了他眼睛下一层厚厚的青灰，陆起好心问：“您老打个工给累成狗啦？”
“小屁孩儿，一看你就没尝过生活的艰辛，钱可不是那么好赚的，尤其是我们这种没文化的人。”
“啧，看看你我才终于懂得了老师说的‘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太TM真实了。”
林述笑骂道：“滚，一边待着吹西北风去。”
但闻言，一股酸涩仍是不可抑制地从心底蔓延上来，想起陆起穿着蓝白校服的模样，懊悔在林述眼里一闪而过。
其实在三年前，他何尝不是个学生呢？在老爸尚未离世前，他又何尝没有好好学习过呢？
只是后来家境的每况愈下，追债的人没日没夜地找上门来，搅得他和老妈不得安宁，他怎么会学会抬起拳头跟人硬碰硬？
有些情况的改变，是会对一个人产生极大的影响的。
他无能为力，只能一味退让。
想得有些出神了，林述连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也未发觉，突然就眼前一黑，被人蒙住了双眼。
他吓了一跳，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幸亏陆起按了他肩膀一下。
“周余？你有这么无聊？”林述压着火。
陆起轻轻笑了一声：“答错了，再猜猜。”
“嗯？”林述偏过头，那人也跟着动了动，蒙着他眼睛的手却没松，他拱了拱鼻子，忽然闻到一股似曾相识的淡淡的茉莉花香。
脑海里浮现一个名字。
林述愣了愣，不太敢相信她会出现在这里，条件反射地伸出手，轻轻盖住了蒙住自己的手背。
的确柔软，无骨，分明就是一双女孩儿的手。
心里涌上说不清是惊喜还是惊讶的感觉，他微微张了张唇，含着小心翼翼的意味，唤出她的名字：“叶晓岑？”
耳边响起她银铃般的笑声，叶晓岑松了手，凑到他面前，响亮的打了个响指，扬起樱色的唇，眉眼弯弯：“恭喜你猜中了！”
林述定定地看着她，火气竟莫名消散了，一点点欣喜在眼睛中潋滟，整个灰白世界像是亮起了光芒。
“你怎么会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