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歌舞升平
宴会一直持续到深夜，乃至东方吐白，这时男女贵族也都玩累了，纷纷被各自的马车接回宅邸。克劳狄乌斯也在这个时候准备离开了，他其实并没有太多的参与其中的活动，他只是坐在一张松软的靠椅上打了个盹便睡着了，再醒来时宴会已经临近散场了。
对于贵族的宴会，克劳狄乌斯并不排斥，毕竟，有谁会排斥优美舒缓的音乐、可口的美食呢？看着风姿绰约、仪态万千的贵族千金们轻快的舞步，未尝不令人舒心。
不过这并不是克劳狄乌斯主要投入精力的地方。克劳狄乌斯是当地一位小有名声的教士，他一方面写的一首好文章，每逢节日，贵族们都会上门求一段祈祷文。这使得克劳狄乌斯在贵族中有一定的名声。另一方面，克劳狄乌斯有很多商人、律师和手工匠人朋友，他和他们的关系更为亲密些。这些人经常到访的酒馆和男性俱乐部虽然总是充斥着酒味和粗鄙之语，但对于长期沉浸在贵族华丽辞藻之中的克劳狄乌斯来说，却是一种美好的放松。
这些人有他们自己的集会场所，尽管这在一座帝国的都城中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地方。罗斯巴赫帝国的都城是一座宏伟的城市，古老的城墙见证了这个帝国和民族的崛起。利昂内尔俱乐部就位于这座城市外城的一个小角落里，这里主要是一间酒馆，后边则是一座小规模的酿酒作坊，四周也都是些小作坊，和几位尚未发达的小商人的住所。这里位置太偏，而离贫民窟又很近。利昂内尔这个名字，据说是来自于酒馆老板的祖父，酒馆老板自称自己的祖父是一位名为利昂内尔的男爵，但至于真假并没有直接的证据，沦为了来客酒后的谈资。
可就是这样一个位置偏僻的地方，却成为了另一个小世界。晚上在这里消磨时光的人，却都并非等闲之辈，克劳狄乌斯就是其中之一。尽管是一位教士，克劳狄乌斯却很少和贵族们真正有话可谈，贵族们往往认为他的主张，一些关于神的言论，太过激进，他们总是说，教士克劳狄乌斯假如能改变他对于上帝和世界的看法，那么这个人就完美了。
可是，贵族们所说的激进观点，在利昂内尔俱乐部这里却是有识之士的共识，除了像克劳狄乌斯这样身份普通的教士外，还有许多自学成才的人物。商人摩根爱好炼金和实验，教士列维则爱好天文学，他们在当时被成为科学家，许多人常常前来拜访他们咨询意见。此外还有律师朗西埃、拉狄克、巴士拉，三位出身不高却谈吐风雅的人物。其中巴士拉还发表过有关法律方面的著作，在当时文坛已然声名鹊起。随着这些人物的到场，非贵族的名流便在这里聚集起来，有时忙活了一天的匠人和学徒，惊讶的看到一些做过发型、衣着整洁的人物来到这个城市里的“生产区”。
利昂内尔俱乐部便是这些人物的集会场所，酒馆老板是个和善的人，但和这些人常常交流，便也逐渐变得聪慧起来了。
克劳狄乌斯从宫中出来后，便叫了一辆马车径直来到这里，此时时辰还很早，酒馆还没有开张，砖石街道也还很冷清，克劳狄乌斯便在外面找个地方坐下了，背靠在石墙上，没一会就又睡着了。也就是在这里，克劳狄乌斯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他又回到了宴会厅，但这次，他身着庄严的军服，四周的人都投来了赞许的目光，有几位美丽的小姐向他行礼，他也如同绅士一般鞠躬回应，微笑致意。克劳狄乌斯在宴会很受欢迎，就连大太监也不得不向他表示敬意，他还得到了皇帝本人的接见，皇帝和他谈了文学相关的问题，克劳狄乌斯虽然不知道自己什么，但他感觉自己回答的是如鱼得水、精彩纷呈，身边的公爵将军都刮目相看，当然最令人欣喜的，还是皇帝本人的青睐。
随后克劳狄乌斯还在舞池中起舞，他的身材有些肥胖，但是步子却迈的很优雅。悠扬的音乐令人心醉神迷。但突然，这个舞厅开始摇晃了起来，克劳狄乌斯连忙抱住自己的舞伴，美丽的安娜小姐，也是他所倾慕的对象。
但这无济于事，随后一切都崩塌了，克劳狄乌斯悲痛的从梦中醒来，发现有一个人正在从背后摇他。
“醒醒吧，老兄，快看看你的睡姿。”
克劳狄乌斯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街上，可能是睡着了没注意罢。阳光已经驱散了清晨的雾霭，街上也逐渐繁忙了起来，他模模糊糊的从地上坐起来，却发现来者正是朗西埃。
“我说，公民克劳狄乌斯，你怎么在这躺下了？”
“哦，我看酒馆还没开门，就在这躺了一会，没想到居然睡着了。”
“那我们进去聊。”朗西埃提议道，接着两人便来到了酒馆里面，这里原来只是一栋小建筑，后来经过扩建，空间逐渐宽敞起来，可以容纳不少人物，还增设了专门供人发言的讲台。刚一坐下，朗西埃便从怀里拿出一沓文稿，
“这是我最近写的一些发言稿，其中很多内容参考了雅克先生的文章，你看一看提点建议，今天晚上我要在俱乐部发言。”
克劳狄乌斯接过讲稿，这是一篇讨论公共意志和法律之间关系的文章，其中很多观点不乏精妙之处。
“很好的文章，朗西埃公民，就是表达太过书面化了，不知道您在演讲时能否很好的驾驭，写作和言说毕竟是不同的。尤其是要在特定的时刻让听众明白你的观点。你在写作时有想过这一点吗？”
朗西埃摇摇头，显然他欠缺这方面的经验。
“我建议你对着讲稿想象一下演讲的场景，多加入一些停顿和语气词。”
“中肯的建议。”朗西埃回应道，接着他便拿来墨水和笔，准备到酒馆后面去修改文章了。
朗西埃走后，克劳狄乌斯便走到书架旁，拿起书开始阅读。最近俱乐部有了一批新书，这是俱乐部中的一些商人花钱添置的，也算是做了一些贡献，顺便宣传了自己生意的名声。
克劳狄乌斯的日常生活是清闲的，而周围的工坊早已开始忙碌，除了自己的好友朗西埃的演讲之外，这似乎又是平常的一天了。简单的在利昂内尔用过中饭后，这里的人便开始多了起来，在这里基本看不到贵族的影子，衣着朴素的人在这里相聚、交谈，当然也有个别类似律师、医生的人物是精心打扮过的。当天色将晚时，原本空旷的大厅便开始逐渐变得拥挤起来。不少到来的人物都向克劳狄乌斯挥手致意，以示对这位当世有名的文人的尊重，随着七点的钟声敲响，聚会便宣布开始。一位衣着得体的绅士走上发言台，首先欢迎诸位的到来，其次感谢了利昂内尔男爵酒馆的老板——菲利普先生——倾情赞助了场地。接着，晚会的发言人——朗西埃——出场了，他的神色显得有些紧张，飞快的扫视了一眼人群，便拿出讲稿准备开始言说。朗西埃似乎很努力的想使自己的声音抑扬顿挫，富有魅力，可在听众听来，却是忽高忽低、令人不适。克劳狄乌斯不仅为他的好朋友捏了一把汗。但文章的内容和条理很快便让人从沉闷中脱离出来，甚至朗西埃自己阅读了自己所写的内容，也变得激动、活跃起来。他的声音不再因为紧张而停顿发颤，而变得逐渐洪亮了起来，听众似乎也逐渐进入了状态，开始有私下赞同的声音，尤其当朗西埃说道“人的自由是他们可以创造自身”时，这种赞同声就更大了。可就在这时，克劳狄乌斯却分心了。
朗西埃的状态不再令人担心后，克劳狄乌斯却开始幻想，他幻想安娜小姐也能来到这家俱乐部，尽管这似乎太不切实际，这家俱乐部里清一色全是男性，也并没有像样的贵族。但如果安娜能来，可就太好了，他多么想把这一切，获得真知的美好，带给安娜和她的世界。克劳狄乌斯这么想着，直到朗西埃出色地结束了他的演讲，听众爆发出掌声时，克劳狄乌斯才如梦初醒，跟着开始鼓掌吹哨，表示赞赏。
今天朗西埃是俱乐部的焦点，各种各样的人，包括罗斯巴赫大学的学生，都希望和他交谈，而朗西埃的精力似乎也异常的充沛，专注的回答着每一个问题。克劳狄乌斯为朗西埃感到高兴，这时他瞥了一眼门外，却突然看到白色的倩影从门口闪过，这引起了他的好奇，他看了一眼还在与人热火朝天的交谈的朗西埃，便追出门去，想要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