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夏

2016年10月，天气酷热的申城，重点旅游城市还沉浸在国庆节假日浓烈的气氛里。

傍晚，老旧的立式空调开着冷气吹的沙沙作响，秦思媛趴在案板前发呆。

秦母走过来将洗好的水果放在桌子上的果盘里，轻声道：“思媛，备考压力是不是太大了？给妈妈说说你是怎么想的？实在不行，我听你爸说他有个老同学也在体制内的，现在好像已经是主管级别的了。要不，等你爸从厂里调休回来，我和你爸看看能不能请他老同学过来吃吃饭？顺便打听打听？”

秦思媛有些内疚，高考完没听爸妈的话大学留在申城读，现在找工作四处奔走没个着落，北上四年的人脉资源及学历也变成劣势，最后还是回了申城扎根儿。

回过神来：“妈，不用担心。选择体制内我也算专业对口，又是应届生的，我最近再努力努力。”

秦母还打算出声时，外屋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

对面新搬过来的邻居，一对长相都极其俊美的年轻夫妻。半年时间已经发生过多次争吵了，居委会都来过好几次，惊动了警察也来调停过。最近好像他们的儿子来这边读高中了，消停一段时间了。

“哎！作孽呀。”秦母透过屋里的猫眼看着对门叹息道：“可怜了这小孩儿！听说还是读重点高中呢？要是你弟弟还在的话，估计也差不多大的…哎，过不下去就离啊！非得在孩子面前吵！吵什么吵，思媛！你是没看到啊？！那小孩儿穿个校服哭着，老妈心疼死了。真的那个俊啊，就这样坐在楼梯口手上还拿着作业本在写呢！”

秦思媛知道母亲又开始慈悲之心了，又或许是因为男孩的年纪和那夭折的弟弟差不多大…

秦思媛最近在备考找工作，对于这样的邻居很是不喜，但弟弟的事儿对妈妈可大可小，还是说话谨慎些比较好。

于是，便也走到门口和秦母一起观望。十五六岁模样，白白嫩嫩的，确实如老妈说的很俊，五官立体地像混血。个头倒是不像父母，可能还没发育成熟。一对大眼睛还挂着眼泪，瞅着是挺令人心疼的。

屋外，一个准备出门的三十几岁高大男人手上拿着外套沉着一张脸，下楼梯时看向阶梯上的男孩儿呵斥着让他滚回屋去！

一个身材脸蛋儿都神似女明星模样的女人，随后从屋内追出来，嘴里还叨叨着：“周渊！你还要去找那个狐狸精是吗？人家离婚官司还在打呢？你要点儿脸行吗？你凭什么对我！！！我不会让你得逞的？！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而被忽视的男孩站在门口不知所措，眼泪又开始往下掉！…转过身去，回屋关上了门。

夜里，秦母总想起小孩儿眼泪汪汪的模样，时刻注意听着屋外有没有上楼开门的声音，也不知道晚上小孩儿有没有饿着。一直无法入眠，便通过社交软件找小区的好姐妹儿们四处打听消息：男的去年在港城赌博输了不少钱，名下有家水稻烘干连锁店最近资金周转不过来。刚好搭上了有个正在离婚的同学，还是个矿三代，名义上是说要一起搞投资的。结果行车记录仪被矿三代正在打官司离婚的丈夫曝光出来了，他们搞一块去了，现在闹大了。这女的，一直在家带孩子，一下子估计接受不了这些！

凌晨三点。醉醺醺的男人大力地砸着铁门，随后伴随着关门声，便是砸椅子的声音，孩子撕心裂肺哭喊地声音。

申城的老城区本身就是动迁房，隔音效果很差。整栋楼的邻居都被吵醒，纷纷过来围观。很快，警察也再次上门带走了男人。

秦母心不安，第一时间打120把额头满是血的小孩儿送去了医院，秦思媛作陪。

秦思媛出生在申城，秦父秦母是相亲认识的，印象里一直是相敬如宾的模样。后来一起在厂里上班，秦母由于身体不太好，申请提前病退了，秦父二十几年也如愿当上了车间主任。家里的几套房子都是长辈留下来的，有辆代步小车。条件不算大富大贵，但这么多年的日子也算过的很安稳踏实。

看着刚被护士止住血的小孩儿，眼神里充满了惊恐，秦思媛不知该如何安慰。另一边怕母亲思虑过度，便拿出手机给父亲打去电话。秦父已经从厂里赶回去了，得知秦母吃了药，已经睡下了。

交完费用，陪小孩儿打完点滴。忙前忙后折腾了半宿，天已微亮。秦父这边买了些早饭，便赶来医院接人，路上小孩儿累了歪着头靠着车窗睡着了。

秦思媛望着小孩儿头上包着纱布可怜模样，抬头与正在开车看向后视镜的秦父对视。她知道秦父和她有了一样的想法：他若愿意，以后便是弟弟。

秦思媛记忆里的爷爷奶奶，都是思想顽固的老人。总嚷嚷着家里留后，讲的最多就是要再生个男孩儿。秦母生三十岁才生了秦思媛，已属实不易。再想要个弟弟，什么方式都试过了。好不容易在快四十岁的时候有了，男孩儿，七个多月了，还是没保住。

后来秦母一直郁郁寡欢，也无心工作。便在家吃药调养身体才恢复了些，但在秦母面前说不得这些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