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伴娘记

高中时我喜欢但表白失败的男孩在我们唯一的交集里的一对情侣的婚礼上如我所料的认出了我。

这怎么能是天意呢，我知道他肯定会去的，他作为高中时期新郎的好朋友，他们这一堆人都会到场的，这次婚礼，见到他是必然，这也是我去参加的次要原因，而我没料到我也会作为三位伴娘团的一员，我不认为我有资格成为伴娘，因为我们的感情没好到那个份上，我谈不上是新娘的好朋友，我们只是这么多年偶有联系而已，所以我受宠若惊。

她有时候会联系我，我有时间也都会去的，因为我虽然有时候会和最好的朋友吐槽她，但我其实很欣赏她身上的江湖气和愿意将就朋友，她邀请我，大多时候我无法下意识拒绝。我没觉得她不好，只是她比起我们就是会成熟一些，她就像一个处事圆滑的大人，而我们始终不愿意妥协，身上有坚持做自己的一小部分存在。所以我们必然存在有些观点会相悖，有时候会意见不统一，有分歧，有不解和疑惑。

她的爱情也算是经历了长跑，从高中起，直至今日，他们18年的高三在一起，到现在是实打实的6年，我倒是说不上多看好，我不是这段爱情里的主角，不是我经过的深思熟虑，所以在我看来很突然，他们的婚礼之期这么快就如约而至，其实早在今年夏天她就告诉我们，她年底要结婚的消息。

回想当年我觉得她真的算不上一个知心朋友，是浮于表面的普通朋友，她不吝啬她的夸奖和她的零食和物品分享，可她很少同我们交心，她的烦恼也总和我们不一样，她总在家庭里苦恼和挣扎，不可否认，那个年纪她确实比我们聪慧，这种聪慧体现在为人处世上，她才是真正做到了嘴甜心狠。

比如我们都喜欢上了比我们高一年级的男同学，她知道如何不动声色的向男孩子表明心意，她的喜欢是细水长流的小溪，是放在他课桌里的早餐，是每次看见他的笑意盈盈的眉眼，是社交平台上透露出他们共同的遭遇和话题，她不像我，看似直白又大胆热烈的出现在人家班级门口，约人出来散步和贪心，但实际上可能给人造成了心理压力，我自以为我爱的热烈，却没想过人家到底想不想要。面对一个不那么喜欢的人，有时候我们赴约都只是处于礼貌，不是要给谁一点希望，不合时宜的过度打扰，就是骚扰。

我反思过表白失败的原因，首先我的外貌条件会被我首当其冲的归因，不够漂亮也不算是彻头彻尾的伪命题，至少那年我实在是说不上好看，勉为其难算普通，甚至在大多数时候，是羞于和人交谈的，我每天顶着个红彤彤还黑黑的脸蛋，头上是一半都已经花白了的头发，梳个中分，绑着低马尾，还有我的老式绿色方框眼镜，就是在人群里你一眼就可以识别出爱学习又朴实的书呆子类型，更可怕的是那些都是我的精心挑选和设计。表白失败这件事其对我并不是完全没影响，至少这一度让我更加自卑。

那个时候有些同班同学的恶意也不是有意而为之，他们可能只是觉得有趣，只是觉得在陈述事实，只是开玩笑而已，他们并不觉得这可以让一个女孩子难堪，也会让我心里慢慢暗下去，我相信他们都是无意的，但我暂时并不想原谅他们。所以我们再无交集，他们结婚哪怕是邀请我我也不会去，我相信在后来他们也会为自己的行为羞愧不已，他们也一定觉得当年有些过分。

抛开外在条件，我的优势好像并没有体现，所以才会无功而返，我表达喜欢的方式并没有技巧，那时我只觉得我喜欢就告诉他，如果顺利的话我们会成为恋人，我们会在晚饭过后一起在操场散步看夕阳，仅此而已。那时候完全没有其他更浪漫的事情可以让我着迷，甚至根本没想过要和谁牵手、亲吻、拥抱，我只是单纯的喜欢他，只是想在落日时分我们站在彼此身边，作为彼此的恋人，一起感受微风和夕阳。

其实喜欢一个人，表达喜欢，应该是缓缓地，先做朋友初步了解，慢慢相处，适当展示自己的优点，让他看见，他能不能被吸引，那是他的事情，于我而言，是需要放轻松和平常心，可我在面对喜欢的人的时候总是自卑，总是小心翼翼，做不到幽默风趣，也做不到落落大方，也有可能那时候的我也是无趣又单一的人。那时候真的太年轻，固执的以为他只要喜欢我，就是不需要那么多时间，也很迫切的希望他早些对我的喜欢做出一个答复，否则我整日就会在思索和不安中自我消耗，开心和死心，我必须得到一个。

多年后我们相见，我当然一眼就可以认出那个当初我朝思暮想的男孩，他比起在大学时期我们见面那次精神了许多，那时候他憔悴得不像话，脸上都是沧桑和和疲倦，那时候也是这位新娘朋友约我们在我好朋友的学校见面，她告诉我打扮漂亮些，我不明所以，到了之后才知道她意欲何为，我和我男朋友一起，见到了这位故人。

他认出我应该是在他们来到新娘的房间准备结亲环节我作为伴娘团之首出门负责提问和主持的，可面对他们，我依然有一些放不开，还好她有个弟弟可以协助我，甚至代替我，我只负责辅助即可，在这过程中我的注意力都在提问和关注新郎的回答上，我们的眼神对视是在新郎的回答错误后接受惩罚时他作为第二个惩罚对象在唇印卡上印上自己的大红唇，这时候他局促的看了我一眼，我作为一直在关注惩罚的人自然也第一时间看向了他。

由于新娘发现了这个环节时间耗费过多，在提醒我们快些下一个流程，我小声提醒弟弟我们该下一个环节了。弟弟接收到我的指示后快速过了流程，之后我们去找饭吃，我看见我们凑不齐八个人，看见他端着饭走进来我告诉他我们这里还差人，在一个桌子上吃饭，他明显又回到了沉稳安静的状态了，吃了饭后他寒暄了几句就各司其职去了。

吃完了饭，新人开始走流程，他们俩被带到家中举行仪式的地方，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新娘被一个年老的妇人带着懵懵懂懂的照老妇人说的做，仪式般的对着亲戚们俯身点头，我在另一间屋子里看见我身旁她母亲泛红的眼眶，心里哗然，以后我也会以这样的方式离开我原来的家，哪怕我的母亲眼眶泛红，哪怕她强忍泪水，哪怕她再多不舍、哪怕她如何沉默、哽咽，那一刻我感受到了难以言喻的悲伤，无人关注的角落我的双眼也莫名酸涩。

我们三个伴娘为新娘提好了包，拿好了东西跟随她左右，我们去就是为她保驾护航，在途中我们仨人团坐上了一个大叔的面包车，大叔的车上放着当下热门的DJ，节奏感很强，很符合我们年轻人的风格，我们一路上都是愉悦的，去的时候也是愉悦的，和我高中班主任、班长、女同学一起去的，在车上的氛围也还不错，班主任还是一如既往关心我们的工作，告诉我们要脚踏实地，在职场中学到东西，到了之后还有其他的一个男同学和女同学，女同学是我的高中室友，我们曾经也要好过，她和她老公一同前来，还是熟络的同班主任说笑，我们围坐在炉火旁一起吃饭，一起聊天，一起热闹，我们的班主任还是憨态可掬的模样，还是慈父般，还是那么爱笑，饭后老师和几个同学有事要赶回家，最后我们合照留恋，散场。

在前往男方家的路上，下车后我忙着走路，不小心被路边的刺勾到的脸，我下意识想要通过蛮力直接暴力扯开哪怕流血，可它居然不见松动，当时我只觉得神奇，刺居然能钩住我的脸，我在村里的这么多年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还有一点点不知所措，因为没有朋友在身边帮我。

新娘下车后被新郎背到了新郎家，他们经过了司仪独特的主持方式完成了这场婚礼，我只记得许许多多亲戚一一被叫到新人面前送去祝福和红包，期间有人说要把她的团扇接过来，否则她不便敬茶，我自告奋勇揽下了此事，我动作尽可能小的绕过人群去帮她拿走团扇，是很漂亮的团扇，是她姐姐为她定制的，在这途中我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有一片刻落在了我的身上，她上了楼换了一套被子，随即换了一套漂亮的粉色套装下楼，她的高跟鞋和套装穿上，真的非常好看，亭亭玉立。

婚礼结束后，我和朋友提起他变好看了，心里也暗暗觉得，我当年的眼光也不错。朋友趁机说到婚礼结束他也打听过我的近况，我心想：这都不告诉我。这不就是我的初衷吗，我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吧，我在某一天的无聊时刻，我让朋友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朋友说让他主动吧。后来，以后再说吧。

对于我参加的为数不多的婚礼中，这一场算是感悟颇深的，我第一次当伴娘，第一次作为伴娘团之首，第一次可能没有做得很好，但我抱歉的话也不会说出口，瑕不掩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