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约法三章
春木悠的表情还是那么的认真且严肃，他的话语像一块沉重的石头，绑在她的身上，将她拽回冰冷的现实当中。
面对他的提问，和田夕纪愣住了：“未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看着她那清澈且愚蠢的眼神，春木悠眉头皱起：“没有规划可不行，你难道想要明晚露宿街头吗？”
“……”
她低着头，沉默不语。
是啊，她以后该怎么办？
迷茫在心头酝酿出一大片的浓雾，和田夕纪呆呆地望着春木家陌生的天花板。
要回家吗？
这个念头刚起，瞬间就被她自己给掐灭了。
不，我不要回去！
和田家的继承人什么的，我真的受够了！
明明我就是想和普通的女孩子一样啊！
交几个可以一起聊着恋爱八卦，嬉笑着回家的好朋友；
放学的时候和朋友一起去逛学校附近的小吃摊，尝尝那些自己被严令禁止食用的“垃圾食品”；
周末的早上可以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
可这些，对于自己都是奢求。
回了家，面对自己的就只有她根本不喜欢的钢琴课、礼仪课、写不完一样的练习题、以及严厉得要死的古板家教。
父母也不关心自己，他们只关心自己有没有做到一个继承人该做到的事情。
走在街上，看到那些父母带着孩子有说有笑地散步的时候，她就会想起自己冷冰冰的家。
一直待在那里的话，她感觉自己迟早都要疯掉。
这种机器一样的人生，她不想面对。
所以她逃走了。
在这个暴雨之夜。
极其冲动地逃走了。
根本没有想过不回家她能去哪里。
和田夕纪看向漆黑一片的窗外。
“轰隆隆！”
雷声震天撼地。
惨白的电光闪过，将铺天盖地的大雨映照在她的眼中。
恍惚间，那些寒冷的雨滴好像又淋在她的身上，唤醒了她压抑许久的感情。
孤独、茫然、无助、还有一点点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委屈。
种种情绪混合在一起，让她忍不住眼角发酸。
偌大的一个东京，她好像真的没有容身之处。
过了许久，和田夕纪这才犹豫着看向面前的少年。
春木悠，她考试时候的竞争对手、孤僻的同班同学、同时也是救了她一命的恩人。
尽管对他的感情十分复杂，但此刻的春木悠就像是一根救命稻草，给身处绝境的她带来了一点点光亮。
也许，他愿意收留自己。
“……我能留在这里吗？”她暂时放下了自己的身份，也忘记了父母灌输给她的名门后代的骄傲。
和田夕纪知道，此刻的她，只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少女。
“我家也不富裕，收留你一时还好，一直收留你就……”春木悠摇摇头，将她心底的那点光亮瞬间掐灭。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和田夕纪忽然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
虽然她知道，春木悠能够收留她一夜已经是天大的恩情，可还是忍不住产生失落的情绪。
也对，擅自把别人作为依靠，太过自私了。
她嘴唇颤抖着，不再去看春木悠的脸：“对不起，等到雨停了之后，天亮我就离开……”
绝望的情绪在少女心头蔓延。
果然，这个世界上，没有人需要我。
点点晶莹从眼角滑落，下一秒却被她自己倔强地用衣袖擦去。
见到她的反应，春木悠不为所动，他本来就没有要赶对方走的意思，先前说那种话也只是让和田夕纪意识到她的处境，让她接下来更好地融入新身份。
否则，真的要按照她的做法走下去，她要么是被和田家的人抓回去，接受更加严密的监视，要么就是走向更加黑暗的未来。
东京的家出少女，不是变成了神待少女，就是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春木悠盯着她发红的眼眶，一时间心底居然生出些许诱骗少女的罪恶感来。
他把纸巾塞到和田夕纪的手里：“哭哭啼啼的算什么样子，我有说过不收留你吗？”
“啊？”少女呆呆地抬头，无意识地吸着鼻子。
“你可以用其他方式付租金。”春木悠意有所指。
“……其他方式？”
闻言，和田夕纪浑身一颤，指尖捏得发白。
其他方式是什么方式？
自己身上什么可是都没有啊。
难道……
她看向自己包裹在纯白衬衫下的身体。
果然还是这样吗？
算了，他毕竟是救了自己一命的恩人……
“我明白了……”
一边努力说服自己，和田夕纪一边将手缓缓伸向衬衫的纽扣。
手每向纽扣靠近一丝，她的心便多冷却一分。
本来因为救命之恩缓缓萌动的感情也朝着深渊跌落。
然而她的手还没伸到胸前，就被春木悠接下来的话语打断了动作：
“你明白就好，明天要来我家的家庭餐馆打工吗？”
“欸？！餐馆？打工？”
少女一脸惊愕，身体一下子瘫软在沙发上，像是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样。
原来都是我的误会……
和田夕纪，你居然用这样污秽的思想看待救命恩人，实在是太过不知廉耻了！
你这样还算是什么风纪委员！
某少女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你怎么一脸意外的表情？”
春木悠没有多想，直接顺着刚刚的话头说了下去：
“我家的店缺个服务生，你长得不差，来打工没准能提升店里的人气。”
“如果你中途改变了想法，想要回家，我也不拦着你。”
“我给你开一个小时一千日元的工资。”
“至于食宿，如果你住在我家里，我会适当给你一些优惠。房租我就给你按照一个月5万日元算，虽然房间只有十五平米左右，但是在东京，这个价钱已经算是非常优惠了。”
“加上水电费、煤气费、垃圾处理费、以及你一个月所需要消耗的食材费用、交通费什么的各种生活开销，一个月一共收你十万日元。”
“也就是说，你一个月只需要工作100个小时，就能在我家住下，吃喝不愁，多工作一些时间，还能得到零花钱，你觉得怎么样？”
听着春木悠开出的条件，和田夕纪脑袋晕乎乎的。
身为名门大小姐，她自然是完全没有打工过的，对于高中生兼职的时薪水平也不了解。
她也没有余裕去思考这些东西了。
溺水者怎么可能在意救命稻草到底是绿色还是黄色？
刚刚经历了那场暴雨的她，对于每一份朝她释放的善意都不愿意错过。
“…我要打工。”
和田夕纪看着暴雨如注的窗外，做出了明智的判断。
“好，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家的员工了。”
春木悠露出个自认为温和的微笑，对身旁的少女伸出右手。
和田夕纪咽了口唾沫，轻轻握住春木悠的指尖。
“合作愉快。”春木悠的微笑明明很阳光，可在和田夕纪的眼中，却渐渐露出些许危险的味道。
她有种莫名其妙的预感，只要她签了这个契约，就再也无法从这个男人的身边逃掉……
可目前的她，别无选择，她实在是不想回到那个让人窒息的家里去了。
“合作愉快。”
少女硬着头皮回应。
确认了合作关系后，两人做出了如下约定：
1.在春木家居住期间，在合理的范围内，她要尽可能服从春木悠对她的工作安排。
2.卫生间使用的时候，一定要锁好门，防止发生不愉快的事情。
3.他做饭，她洗盘子。
4.打工的时候，尽量乔装，防止被认出身份。
5.在晚上九点前，是她洗澡的时间，九点之后，是其他人洗澡的时间，若她因为记错时间发生了什么，春木悠概不负责。
6.在双方经过商议获得一致意见后，可适当修改合同条款。
在签订了一系列条约后，春木悠打了个哈欠，没有再关注和田夕纪的动向，径直上楼：
“好，那你就去客房吧，今天开始，从右数第一个房间就是你的了。”
现在的他困得要死，只想快点睡觉。
对于他而言，什么都比不上温暖的被窝。
……
然而，刚刚在内心上演了一场大战的和田夕纪却坐在沙发上，盯着春木悠的背影，面色复杂，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对他而言，自己究竟是什么呢？
仅仅只是一个没说过几句话的女同学吗？
对自己而言，他又是什么呢？
同班同学？
宿敌？
救命恩人？
亦或者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