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遣使西川(上)
李亿第二天仍然前往军中主持事务。
他试图对昨天中秋发生的事情全部忘记，但是终究不能。
尤其是在出城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被高悬在城楼上的头颅…
李亿低着头，快速通过，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离开华州城池之前，他分别写了一封奏疏和一封密信。
奏疏是写给皇帝李晔的。考虑到奏疏韩建也能看到，所以只是简要把事情发生的经过写了一下，说明在场众人都没有协助谋反，规劝优待诸王，其余没有再说什么东西。
给皇帝写密折的制度到了雍正朝才发展完善。就算有这种制度，这种大事给皇帝写密折，总让人怀疑十六宅和圣上、朝廷在私下搞什么。
李亿还给韩建写了一封密信，这封信就很值得玩味了…
在昨日晚上，李亿回府之后，命令家丁收拾收拾好了所有物资细软，遣散了不必要的侍卫。然后把东西打包，和自己一起带到了殿后四军中。
翼王宅自此之后几乎等于废置了，没有人继续住在里面。
在写给韩建的密信上，李亿说明了意图:翼王府和十六宅的关系已经太过微妙。
所以他把东西都带走了，也是表明自己不会再与十六宅有任何交集。
李亿相信韩建能理解自己的举动，而且韩建也正期望自己这么做。
韩建唯一值得担心的是，李亿的所有牵挂都不在华州城的控制之下。如果李亿是要带着军队离开，那会对华州带来很大的打击。
所以李亿也以一种隐晦的说法，委婉地为自己做了解释。
殿后四军的重建，军务太过繁忙，所以需要自己全身心地投入。
殿后四军的配置和马匹，暂时还没有快速行军的能力，所以信中请韩建不要对此担心。
李亿用了一种卑微的下位者语气，希望韩建理解自己是孑然一身的“孤家寡人”…
所以当韩建看到，或者说听到幕僚念了这封信后，据说是大为感动，当即赏赐了翼王不少钱财，帮助李亿在军中安家。并且说以后除了圣上诏书有请，李亿不需要每周再进城汇报工作。
……
殿后四军，中军大营。
李亿回到军中，立即估算了联系各路势力的路程时间。
延王出逃后，彭王用生命带来的一些空当，现在必须抓紧利用…
李亿在沙盘地图上，仔细审视着天下各路藩镇的势力。
多数藩镇都太远了，天高皇帝远的地方，纵然有几个愿意报效朝廷的节度使，也是远水难救近火。加上传达消息会经过太多人的势力区域，走漏消息的可能性相当之大。
能对接下来的行动有用的，就是和韩建、李茂贞、朱温、李克用这些人周围的藩镇。
这里面，最远的，路也是最难走的，就是四川。至于派往蜀中的人选…
……
李亿提笔，慢慢用毛笔写着字。
练习书法是一个很好的方法，用来清理心中杂芜正合适。
他的字不算好看，但也是认真书写的结果。
营帐的门布翻了过来。有人进来了。
“禀报翼王，天子对殿下赏赐的战袍到了，现在呈上。”一个士兵单漆跪地，手举托盘于头顶，托盘上是一件精美的袍子。
李亿看着那个士兵。是个生面孔，而且衣着有异于众人。可以看出他是镇国军的士兵。
李亿亲自把他扶了起来，并且立即披上了新的战袍。
“好，你一路辛苦了。左右，带他下去歇息，厚加抚赏。”
营帐里的所有人，找理由巧妙地被赶出去了。
见到四下无人，李亿赶紧剪开了战袍的后襟。
没错，是那天自己托李晔要的东西。
……
傍晚时分。
韦庄走进军营时，看到李亿托着头，靠在帅案上。帅案上还点着一盏油灯，灯光下放着一幅字，好像写着…一首诗?
李亿抬头:“韦学士来了啊，以前你都在我府上做事，今日到军中如何？边上有交椅，你自己搬一把坐过来吧。”
韦庄小心翼翼地照做了:“属下没有军中任事的经历，愿意为一书记参军，竭力效劳而已。”
李亿摇了摇头：“韦学士是天生文豪。在军中任职，是浪费了天纵之才。”
韦庄问道:“那么殿下招我前来，有何指示?”
“当年“韦秀才”的诗名可是传遍天下…今日我也有得一点雅兴，写了一首诗，想请学士品鉴斧正。”
李亿把帅案上的诗推给了韦庄，对方不明所以地拿了过去。
“旗卷风萧落日明，漫天尽处墨云清。白头苏武志犹在，空佩龙泉当万兵。”
“这是翼王殿下写的？”韦庄初读后问道。
李亿有写格律诗的能力，他两世都掌握这个能力，这确实是他自己写的。
他来到这个世界，能听懂唐朝人说话的口音、能无障碍交流都是这个原因。学习写格律诗的时候，早就系统学过唐朝人用的平水韵了。
“我知道拙作不堪入目，韦学士是高人，还是一代文宗。我这点东西，应该入不了青眼吧？”李亿道。
韦庄其实挺害怕给上位者看诗词文章，偏偏他以前遇到的大人物都喜欢让自己去贴金。
如果上位者写得太差，自己还得昧着良心吹捧几句，总觉得很难受。
韦庄又细细地读了一遍。发现翼王这首写的居然不差。
“字句流畅自然，没有硬伤。平仄音律也没有问题，写景倒也有趣，算得上是圣朝诗作的中上水准…”
李亿听着他的话，连连称是。
能让这种量级的大诗人点评自己写的玩意，确实是一个可以到处夸耀的资本了。
不过，李亿意不在此:“我并非想听学士吹捧，也不以此自夸，请说说读后感想就可以了。”
韦庄认真想了一下:“前两句，看得出化用老杜“落日照大旗”之语，别有用心，是上乘之作。但是三四句，属下颇为不解。
“翼王年少英才，为何要以白头苏武自比呢?而且翼王实际典兵，兵权实在，为何说是空佩龙泉？在下愚钝，见识低微，请殿下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