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无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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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旧事

蓉城西山的夜,向来不静。

狂风裹挟着雨滴砸向山林,老狐独眼微眯,瘸着腿在泥泞中蹒跚。他本不愿在这样的天气里出洞,但山间忽起的婴啼声刺破了雨幕,一声接一声,凄厉如刀。

“怪哉……这荒山野岭,怎会有活人?”他循声摸索至半坡,拨开一丛湿透的荆棘,瞳孔骤然收缩——

两个襁褓被藤蔓悬在崖边,摇摇欲坠。婴孩的哭声已近嘶哑,其中一人额间隐隐泛着青芒,另一人胸口却嵌着一枚暗红血玉,雨水冲刷下竟蒸腾出缕缕黑气。

现世陆家大宅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我跟你去......守什么破阵法?”陆子佩斜倚在藤椅上,指尖漫不经心地叩着茶盏,一字一顿地质问眼前人。

黑衣女剑客的斗笠压得很低,只露出半截苍白的下颌。她端起茶碗轻啜一口,声音冷得像檐角凝的冰:“劫阵。”

“劫阵?”陆子佩嗤笑一声,“我连劫财的土匪都没见过几个,你倒让我去劫什么阵?”

女剑客搁下茶盏,斗笠微抬,露出一双狭长的凤眼:“蓉城西山的封印快撑不住了,若无人守阵,三日内必有妖邪破土。”话音未落,她已闪身至门边,袖中滑出一枚青铜令牌,“去不去随你,但有个聒噪小子,这会儿怕是已应了邀。”

陆子佩捏起令牌,触手冰凉,纹路间隐约浮着“卿君离”三字。再抬头时,茶馆内只剩穿堂风卷起几片枯叶。

翌日,秋宅。

秋墨雨蹲在门槛上啃糖葫芦,糖渣沾了满襟,一见陆子佩便蹦起来嚷道:“昨天是不是有个蒙面女剑客也去你家?说什么守劫阵的胡话!”

“确有此事。”陆子佩皱眉,“她连你这泼猴都找上了?”

“嘿!小爷我玉树临风,怎么就不能是救世主了?”秋墨雨抹了把嘴角的糖渍,突然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不过啊,我猜这姑娘定是戏折子看多了,什么劫阵封印的,八成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扮侠女寻乐子呢!”

“寻乐子?”一声冷哼从院角的槐树下传来。林槐拄着槐木杖缓步走近,枯叶在他脚下沙沙作响,“三百年前,蓉城西山埋过一只上古凶兽。它虽被封印,信徒却未死绝。”

“信徒?”陆子佩与秋墨雨异口同声。

林槐的树皮脸皱得更深了:“我师父救过一只狐妖,那狐狸为报恩,曾透露西山墓穴中有道血纹封印。棺椁上的符咒......”他顿了顿,浑浊的眼珠泛起绿光,“会勾魂。”

秋墨雨缩了缩脖子:“槐叔,您这故事编得比城南说书人还瘆得慌!”

“去年你们闹着去西山踏青,是谁把你们诓到城东乱葬岗的?”林槐的槐木杖重重一拄,地缝里倏地钻出几根藤蔓,缠住秋墨雨的脚踝,“封印一破,方圆百里皆成炼狱——这乐子,你可还喜欢?”

旧事西山竹林。

“喂,老虎,别喝酒了,来陪老夫对弈一局。”青袍老道拂开石桌上的落叶,指尖捏着一枚黑子。

虎叔仰头灌尽壶中酒,虎尾懒洋洋地扫过满地竹叶:“道长,您这棋品我可消受不起——上回输急了眼,差点掀了我这洞府!”

老道讪笑两声,袖中忽地滑出个竹篮,篮中两个婴孩正酣睡。虎叔鼻尖一动,酒意霎时醒了大半:“修罗的血气......和金重的神力?”

“捡的。”老道轻描淡写,“养在道观,总比被那魔头的爪牙寻到强。”

虎叔沉默半晌,利爪轻轻抚过婴孩额间的青芒:“起名了么?”

“一个叫卿君离,一个叫秦奂央。”老道捋须微笑,“来日方长,这棋......还下不下了?”

十年转瞬,西山竹林中剑气纵横。

卿君离足尖一点,七枚柳叶镖破空而出,钉入树干时竟摆成北斗阵势。一旁秦奂央捏诀念咒,地面骤然裂开,藤蔓如蛟龙般缠住假人,瞬间绞作齑粉。

“师姐,我这招‘地缚灵’如何?”少年得意挑眉。

卿君离冷哼一声,反手掷出飞镖削断他鬓边一缕发丝:“慢了三息,若遇上青衣的‘无影剑’,你早没命了。”

“又提那魔头!”秦奂央缩了缩脖子,“师父说青衣三百年前就魂飞魄散了……”

“嘘!”独眼老狐突然从树后闪出,将二人拽到石后。远处阴云翻涌,一道青衣虚影凌空而立,手中血珠猩红欲滴。

“是青衣的残魂……他在找你们!”老狐压低声音,独爪死死扣住腰间铜铃,“听着,待会我引开他,你们立刻回洞找虎叔——”

话音未落,血珠已化作万千赤蛇扑来。老狐暴喝一声,铜铃炸裂,金光如网罩住蛇群。他扭头冲二人嘶吼:“跑!”

那一夜,西山雷暴如倾。

虎叔将浑身是血的独眼老狐背回洞中时,青衣的冷笑仍在山谷回荡:“虎头,你以为封得住修罗大人多久?这两个孩子……终会成他的祭品。”

老狐独眼渐黯,却挣扎着将半卷《天机诀》塞给哭泣的秦奂央:“莫哭……这书里有破血珠的法子……咳咳,你们定要……活着……”

最后一字湮灭在风里。洞外,吊坠中的金重虚影忽明忽暗,似在无声叹息。

虎叔望着两个跪地颤抖的徒儿,掌心缓缓凝出一柄青铜古剑。

“明日开始,练‘诛邪阵’。”他转身踏入雨幕,声如寒铁,“你们的命,不止是自己的。”

现世陆家大宅

“那人,我认识。”秦奂央推门而入,道袍上还沾着符纸的朱砂痕,“严格来说,她算我师姐。”

秋墨雨瞪圆了眼:“那冰块脸是你师姐?怎的没听你提过!”

“她十岁便离了师门。”秦奂央摩挲着颈间玉蝉,吊坠内金重的虚影微微发烫,“师父说,她是去守一道不能言说的‘死阵’。”

陆子佩忽然起身,玉箫在掌心转了个圈:“林槐,西山的阵法......和你师父有关?”

槐树精长叹一声,藤蔓在墙上勾出扭曲的图腾:“那道阵,锁的不是凶兽,是人心。”

窗外忽起狂风,吊坠中的金重发出一声悲鸣。

远山雷云翻涌,似有巨物挣裂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