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劫傀现世

星落城的更夫蜷缩在巷尾，尸体蜷成怪异的棋形。陆忘忧用银针挑开死者眼皮，瞳孔里嵌着的半枚黑子突然炸开，青铜液体喷溅在青石板上，凝成微型秤盘。阿箬的竹杖骤然震颤，杖尖青铜纹路渗出晶蓝液体，直指城南元辰庙——十二盏魂灯悬浮半空，灯芯里的生魂正被青铜锁链绞成丝线，编织着无面人形。

“劫傀在吞魂铸身！“老乞丐撕下左臂皮肉，血淋淋的筋肉在虚空拼出北斗倒悬的星图，“有人用乱葬岗的怨气喂出了活劫眼！“

地面突然裂开蛛网般的金线，糖人张的稚子抱着饴糖罐呆立街心，罐中糖浆正融化成黑白色液体。陆忘忧右眼新生的星秤瞳灼痛起来，视野中浮现全城三千六百道因果秤——绸缎庄老板娘头顶悬着三十年阳寿的秤盘，私塾先生脖颈缠着祖坟风水的红绳，最骇人的是那稚子，乳牙与指骨正在秤盘上跳动，随着呼吸泛起青铜光泽。

元辰庙轰然炸裂，无面青铜人踏着星辉降临。它每步落下，青石板上便浮现金线血痕，纵横十九道的棋路从地脉深处翻涌而出。陆忘忧的白子刚点在“三三位“，劫傀胸腔突然裂开蛛网状纹路，七十二根因果线激射而出，末端系着百姓虚影。茶楼废墟的瓦砾自动垒成三丈高的棋秤，西街棺材铺的纸人抱着棋子跃上秤盘，整座星落城在青铜嗡鸣中化作活体棋盘。

“看它心口的秤星！“老乞丐的人皮棋盘裹住三人，陆忘忧右眼淌出血泪，终于看清劫傀命门——青铜心脏上的云纹竟与阿箬胸口的棋纹同源。阿箬的竹杖猛然刺入自身心口，晶蓝棋浆泼在怪物身上，青铜表面顿时腾起青烟：“青奁......开......“

怀中的青铜棋奁应声飞出，奁盖云纹与劫傀胸口的裂痕严丝合缝。地面塌陷的刹那，陆忘忧瞥见更夫尸体在城墙刻下新谶，腐肉脱落的手骨蘸着黑血写道：**第八劫至，苍生为枰**。

忘川河底的白骨棋盘钉着历代渡劫者，他们的残魂保持着终局手势，指尖棋子与枯骨融为一体。劫傀撞碎河底禁制时，三百六十根星光锁链破空袭来，末端血色星辰映出骇人真相——青铜巨门后的弈天尊左手，实为半截插入幽冥核心的秤杆，十二万九千颗命星在秤盘上沉浮，其中一颗正随着陆忘忧的心跳明灭。

锁链缠颈的窒息感撕开记忆残片。七岁那年的病榻上，母亲割腕洒落的根本不是血，而是青铜液体凝成的微型因果秤。那些从毛孔钻出的黑子并非瘟毒，而是秤盘上跳动的砝码。阿箬的声音从劫傀体内传来，裹着青铜吞噬的杂音：“你早就是...弈天局里的活劫材......“

人皮茧轰然炸裂，天机阁初代阁主的残魂结出逆命古印。陆忘忧在锁链绞碎喉骨前掷出赤子，染血的白子嵌入秤杆裂缝。幽冥棋秤倒转崩裂的轰鸣中，他看见自己的因果线与弈天尊的命轨纠缠成环，在莫比乌斯环里永世轮回。

焦土上的竹杖渗出晶蓝血珠，杖身新添的血谶尚未干涸。西北天际的七十二口因果秤再度显现，这次秤盘里盛着整条星落地脉凝成的血棋。幸存者从废墟爬出，瞳孔映着青铜秤影，指甲在青石板刻出带血的棋路。城北乱葬岗正在隆起，尸骸拼成的血色棋秤上，无头刑天的残躯正抱着自己的头颅落子。

陆忘忧抚过渗血的右眼，星秤瞳深处映出恐怖未来——茶楼残存的半盏冷茶突然沸腾，水汽凝成未破的珍珑局，虚位正对他的眉心。那里不知何时浮现青铜秤纹，与弈天尊左手上的烙印如出一辙。阿箬的竹杖无声断裂，杖芯掉出半枚染血棋子，背面刻着令老乞丐瞳孔骤缩的小字：

**天劫为弈**

**唯人作筹**

星落地脉发出琴弦崩断的锐响。当第一颗血色星辰坠入乱葬岗时，七十二口因果秤同时倾斜。陆忘忧抓起竹杖残片刺入右眼，星秤瞳炸开的银光中，他看见自己抱着青铜棋奁跪在星河中央，三百六十颗命星正从奁口倾泻而出，化作漫天劫火坠向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