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木里矿去
我还记得第一次跟随马树声上木里矿的情景。
临上车的时候,他看我一眼,说:“你穿这不行,太薄了,去找件棉大衣带上。”其时刚刚进入10月,若是在中原,早晚一个夹衣也就过去了,我真的不敢相信,到木里矿去,已经需要穿厚厚的棉大衣了。同行的董泽民告诉我:“木里矿五六月份还下大雪呢。”
猛然间,我醒悟过来,木里矿坐落在海拔四千二百米的木里山上,有“世界最高露天矿”之称,被人称作“天矿”,那里的环境肯定是十分恶劣的了。但我毕竟没有身临其境过,对那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尚没有一个明确的概念。
这次去木里矿,是在德令哈公司总部吃过晚饭以后动身的,因为第二天要在木里矿开安全工作现场会,计划当天住在天峻县,天一明即赶往木里山上的木里矿。天峻县当时不足一万人口,还不如内地一个镇子上的人多。在天峻县,木里煤矿设有办事处。房子是租来的,至于两年后建起了一栋集办公和宾馆于一体的八层高的大楼,那已经是后话了。
这样安排时间和行程,完全是根据工作的需要和木里矿的环境条件而定的。德令哈距离天峻县二百多公里,从天峻县再到木里矿,还有一百六十公里的路程,如果第二天从德令哈出发去木里矿,很显然,时间上无法保证。
尽管刚进入10月,因为是晚上,坐在中巴里,已经感到了浓重的寒意,我只得把带来的棉大衣披在了身上,也才意识到,没有马树声那句话的提醒,这一路上,还不知道该怎样应对呢。高原上的气候和中原不一样,有太阳的时候,走在阳光下,感觉就像夏天一般;一旦太阳落山,即刻成为严冬,昼夜温差可高达二十余度。
车在空旷的高原上行驶,四周寂寥无声,仿佛以动漫的方式遨游太空。西边天际挂着一牙新月,在高原上显得那样的遥远和渺小。马树声兴致高昂,在手机上即兴作了一首诗,然后让杨建民朗读给大家听。那是一首充满激情的诗,风格豪迈,我还记得其中的两句:月挂中天夜风寒,车碾戈壁志气高。坐在后排的董泽民建议我和诗一首,那个时候我已经开始高原反应,头痛欲裂,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额头有大滴的汗水流淌,十分难受,哪里还有一丝和诗的雅兴。
马树声要我到前面去坐,与安全生产部的一个同志换了一下位置。等我坐下,他便说道:“你初来乍到,有高原反应也属正常。但你要从精神上去战胜它,不要被它击垮了。这里环境恶劣,要想在这里坚持下来,我们改变不了环境,那么我们就来改变自己的心境。今夜在高原穿行,有了什么感触,用文字记录下来,就是改变心境的一种手段。”
听了马树声的建议,看着车窗外的高原夜景,试图做出一首诗来,却依然没有丝毫作诗的欲望。也许是注意力的转移,高原反应所带来的痛苦得到了缓解。
马树声又问:“去年六月,‘义海杯’书画展期间,义马文联主席何宝贵带你们来,在青海湖边赋诗的情景还记得吗?”我回想起来了,去年从西宁到德令哈,途经青海湖,那蓝天白云映衬下的壮美景观,一下子令我们陶醉了。因我与何宝贵都是第一次来青海,自然不愿放过与青海湖亲近的机会,我们走下车,来到湖边。岸上的油菜花已经开放,金黄金黄的。蓝天、白云、碧水、黄花,真的是太美了。在这样的环境里,我们什么都忘了,只想作诗。
于是,我们都做了好几首诗。
我说:“都还记得。”接着,我就把我作的那首诗吟诵了出来。忽然,我发现,不知何时,我的高原反应消失了。真不知道诗歌还有这种功能,可见精神的力量是何等的强大。我明白马树声作诗的含义所在了,高原,高不过人的精神。
到了天峻县木里矿办事处,矿长杨建庄已等候在那里。两句话还没有寒暄完,二人就开始谈工作了。马树声来义海还不到一年,义海就形成了这种朴素、高效的工作作风。
杨建庄说:“木里矿目前正式职工七十人,劳务工三百余人,尤其是近一年来,木里矿发展迅速,又按公司的要求,狠抓了安全生产,连续五年没有发生过轻伤以上事故。但是,现在的情况是,矿一级的领导太少,就我一个矿长,可以说是个光杆司令,2010年打造三百万吨矿区,要考虑给木里矿配三到五个副职。”
马树声点点头:“企业发展了,队伍自然会随着壮大。这次来主要说安全问题。目前全国煤炭行业安全形势吃紧,木里矿海拔高,自然条件恶劣,不能掉以轻心,要把安全隐患消除在萌芽状态。说说矿上目前存在的安全问题。”
木里矿区
“现在存在的安全隐患,主要是一些项目施工单位投资不到位,设备陈旧老化得厉害,生产过程中小的故障时常发生。再有就是生活用水问题。一直以来,木里矿没有供水系统,饮用的都是地表水,取来的水因为浑浊,不能直接饮用,往往需要沉淀一到两天,也没有什么消毒设施,患肠道疾病的职工较多,而矿上没有诊所,一旦患病就硬扛,实在扛不过去才到天峻县或德令哈去治疗。”
“职工吃饭是个大问题。”马树声沉思后说,“企业的发展首先要让职工受益,职工饮食的安全问题要当作头等大事去抓。这个问题明天的安全现场会上我要重点强调,并列为今年给职工办的十件大事之一,现场落实到人,让有关部门迅速研究落实。”
杨建庄又说:“建矿六七年了,一直连个正式的职工食堂都没有,现在终于有望解决了。还有一件小事,因为马总来义海时间不长,要忙很多大事,所以一直没提起过。”
马树声说:“只要是矿上的事,你只管说。”
杨建庄说:“七年来,木里矿职工没有在矿上洗过澡,因为矿上没有可供洗澡的地方。大家只能一个月下山一次,到天峻县城去洗,而矿上只有一辆车,还是矿山救护车,拉大家去洗一次澡,一百六十公里,因为没有一条像样的路,来回得一天时间,或者更久,如果这个时候矿上发生了事故,救护车无法第一时间赶到,无疑也会给安全生产带来极大隐患。还有爱干净的职工一个月想多洗一次,就得乘私车下山,木里矿去天峻县的路不好走,经常发生事故,前不久就有一辆小车路上遇见大风,被刮到山下去了。因此,职工的人身安全就成了一个难题。”
听了杨建庄的话,马树声有些激动,他克制一下自己的情绪,说:“矿山安全说到底就是人的安全,职工的生命永远是第一位的。”停了停,马树声放缓了语气,“解决这些问题,是我们的使命。”
第二天往木里去的时候,我们的车坏在了离木里矿不远处,这种事情在高原上是经常发生的,不光人会缺氧,机器同样也会缺氧。马树声说:“剩下这点路程,我们步行过去。”下得车来,我即刻被风噎了一下,呼吸又困难起来,走在矿区的路上——如果这还叫路的话,煤灰尘土立即就将鞋淹没了,每往前迈动一步,就像肩上扛了二十五公斤的东西那样艰难。虽然穿着厚厚的棉大衣,但木里山上的风就像万千根牛毛细针,瞬间就将身上的一切抵挡物穿透,直钻入骨髓里面去了。昨天已经消失的头痛,此刻重又袭来了。
这次的安全现场会开得很成功。马树声在会上说:“能在义海坚持下来的都是英雄,这是一支特别能吃苦、特别能忍耐、特别能战斗的队伍,有了这样的队伍,义海的明天一定会更加美好。”他还说,“职工的饮食安全、职工的生活安全,将是公司所要解决的头等大事。”
马树声董事长(中)在木里矿调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