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制与教育是治国双轮
(春秋)管仲
古代的天时与今天的天时相同,而古代的人事与今天的人事不相同,这可以表现在政事与刑法两个方面。在帝喾和帝尧的时代,昆仑山下埋藏了许多黄金,却没有人挖掘。他并非用了什么好的方法来制止人们这么做。因为那时候山上草木繁茂,供应充足,河中的水产不用打捞尽就够人们吃的了。人们自己耕种,自给自足,多余的用来供养天子,所以天下太平。人们放牛牧马都互不相通,人民的风俗习惯也互不知道,但是有什么需求不出百里的范围都可以得到满足,所以虽设官但不需管理,天下一片太平。那时强迫犯人一只脚穿草鞋一只脚穿常履,以此羞辱他代替死罪。
而今周公的年代,断指、断足和断头积满了台阶,被处死的人们还是不服从,这并不是人们不怕死,而是极度贫困所逼的缘故。土地贵重,人口增多,生活破败贫困而且供养食物不充足。直到发展了原先不被重视的工商业,人们生活才逐渐富裕起来,这是不注重虚名而注重实际的措施。圣明的君主,观察研究农业生产的情况以及发展游乐事业,甚至整日整夜筹划。如何根据时代的变化而改变政策呢?最好的办法是发展奢侈的生活消费。
轻视粮食,看重珠玉,这样可以使国人服从管教。因此,轻视粮食而看重珠玉,提倡礼乐制度而轻视生产事业,这就是发展农业的开始。珠,是阴中阳,所以胜过火;玉,是阳中之阴,所以胜过水。它们都是变化如神的。因此,天子积累作为货币的珠玉,诸侯贮备钟磐等乐器,大夫则贮备狗与马等玩物,百姓则贮备布帛等物资。不然,有势力的将占有珠五,有智谋而狡猾的人将操纵珠玉,可以使贵物价格降低,贱物价格昂贵,市场紊乱,如是鳏寡独身的老人也就无法生活了。
政令和教化两者都是重要的,那么哪个最为急需的呢?政令和教化相似但方法又有不同。教化,好像秋天的云朵一样高远,能激动人的悲心;又好像夏天的云朵静静的,能浸及人的身体;深邃得好像皓月的寂静,平息着人的恩怨;平易得好像流水,让人思念又令人神往。教化的开始,必须是君主能以身作则,就如同秋云在上空出现,不论贤者还是不肖者都能被感化。严肃尊敬地对待人们,挚爱地使用人们,就好像神山上筑起篱笆祭神的气氛一样。贤人虽然少,不肖者虽然多,但是教化使人变好,不肖者又怎么能没有变化呢?至于政令,则与教化稍微有不同。它是以强力和刑罚作为特征。除去这点,政令对人们还能起到驱使的作用吗?
如何使用贫穷与富贵的人呢?人太富了,不好使用,人太穷了,就不知羞耻。水太平静了则不流动,没有源泉,水就很快枯竭;云平静则没有大雨了,没有稠雨,雨很快就会停止;政令如果只是平和而没有权威也是不行的。用人泛爱而不分亲疏,只会流于一般。但只是与左右的近臣亲密,选用不用之才,就好像以盲导盲,必然使人生怨。重其短处而放弃其长处,用人不讲原则,则是危害国家的根本。
不称其位而主持祭礼,这是欺骗祖先。毁掉誓言违背盟约,言而无信,这有伤害信义。尊敬祖先,这是尊重的根本。守盟约是讲求德行。提倡天地尊卑的道理,是为了明示权威。不讲德行,这是人群中的败类。必须以严厉的刑法约束人们,这才是政令的根本。
成就王业必须明白天地事物的客观规律,然后才可以发展功业和名声;懂得如何利用地利,才可以使百姓富裕起来;懂得侈靡的消费,才可以团结士人。君主必须喜好亲自处理国家大事,坚强果断、仁慈与会用人。君主要祈祷丰年,使百姓没有灾疫,六畜繁殖昌盛,五谷丰收,然后,百姓的力量才可以调动起来。在附近国家的君主都没有能力的条件下,这样就可以成就王业了。
要是附近国家的君主都贤明,那怎么办呢?或者迅速改换大臣,或者迅速改革政事,肯改变就可以成就功名。拯救有弊端的时政,百姓会受到鼓舞,发展农业则人民会富裕;适应天时的变化,顺应万物的生长;像日月放出光明,像风雨起降合时宜,如天之覆,如地之载,具备了这些条件,就是为民所爱戴的君长于。百姓想变却不能适应变革,就好比木头外面包了一层皮革,叫做有皮革却不能变革,那是不会说服并取信于百姓的。
各国诸侯都保有财货,货币是表示物价的。物价是根据人们对物品的重视程度而定的。我们君主如果重视打猎,就重视老虎与豹子的皮张;君主如果重视功名利益,就重视金玉与货币;君主如果喜欢发动战争,就重视盔甲和兵器;而盔甲和兵器的来源,又首先在于田地和房屋。现在我们的君主要发动战争,就要首先办理百姓所重视的事情。
饮食与侈靡游乐是百姓的愿望,满足他们的需求和欲望,那么就可以使用他们了。如果要他们身披兽皮,头戴牛角,吃野草,喝河水,怎么能够使用他们呢?心情不愉快的人是做不好工作的,所以让他们吃最好的饮食,听最好的音乐,把蛋雕好再去煮来吃,把木柴雕刻了然后焚烧。丹砂矿产的洞口不要堵塞,使商人贩运正常运行。让富贵的人奢侈消费,让穷人劳动做事。这样百姓便将安居乐业,百般振奋而且有饭吃。这不是百姓可以单独做到的,还需要当权者替他们积累财货。
使用臣子的方法应当是:既能赏赐又能掠夺他们,既能任命又能免去他们;既能赏赐人使他们富有,又有刑戮使他们慑服;既能赐空头爵位骄纵他们,又能收取财税来削弱他们;既采用繁杂的礼仪制度来限制他们,又经常拿精明强干的典型来表扬他们。对于精明能干的人,可以因此而委派任务:能言善辩者用他做舌辩外交之类的工作,有智谋的人用他做侦查性的工作,品性廉正的人用他做监工的工作。对于脾性顽劣且欺凌属下的人,不讲道德而轻蔑上级的人则不用他们,流放他们去外地,因为这些人都是导致国家灭亡的祸害。巩固法制而遵守传统,提倡礼节而改革风俗,注重信用而轻视虚伪,喜好柔顺而嫌弃粗暴,这些都是立国的原则。凡治理国家,先要改造百姓的习性,然后才能与他们亲近。百姓贪图安逸,就偏要教他们劳动;百姓贪生怕死,就偏要教他们有牺牲的精神。“劳动教育”成功了,国家才可以致富;“殉死教育”成功了,国家才可以扬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