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利娅姨妈与作家》(1977)
《胡利娅姨妈与作家》是一部自传体长篇小说,曾在法国被评为最佳外国文学作品。全书以巴尔加斯·略萨的婚恋故事为主线,描述了该作家青年时代的一段生活。
巴尔加斯·略萨是个18岁的大男孩,和外祖父母住在米拉弗洛雷斯区奥恰兰大街一幢别墅里,正在圣马尔科斯大学攻读法律,但他更向往成为一个作家。同时在泛美电台任新闻部主任,其任务是根据新闻剪报编写新闻广播稿,然后广播。他每个星期四都回外祖母家吃午饭,在那里遇到了他舅舅卢乔妻子的妹妹胡利娅。胡利娅是玻利维亚人,32岁,由于不能生育而遭丈夫嫌弃,终于离婚,因此来利马姐姐家居住,一是为了排解郁闷,二是想再找个丈夫依靠。巴尔加斯·略萨不时请胡利娅看电影,为她解闷,天长日久,产生了好感,发生了爱情。但是,他们的密切关系终于被双方的亲友知悉。家丑不可外扬,亲人们决定谨慎行事,于是把事情立刻报告给在美国经商的略萨的父母,略萨的父母当即火冒三丈,立刻回电说“近日即回利马面商”。随后,十几位亲戚召开家族会议,决定敦促胡利娅离开利马回国,略萨也必须改邪归正,好好读书。略萨得知此事,为了不被打散,提出立即和胡利娅结婚。但结婚非易事,因为胡利娅离过婚,略萨则很小。他们在好友哈维尔和表妹南希等人的帮助下取得了必要的证件,秘密逃往外地,辗转秘鲁许多城市,买通了官员,背着父母办理了结婚手续,然后回利马,等待父母到来。略萨的父亲脾气暴戾,回到利马后得知儿子已经逃走,赶快差人给儿子送去一封信,措辞十分严厉:
“马里奥:我限你在48 小时内让那个女人离开秘鲁。如果她不走,我将采取必要的手段让她为自己的胆大包天付出高昂代价。至于你,我想告诉你,我身上是带着枪的,绝不允许你嘲弄我。如果你不句句照办,让那个女人在限定的时间离境,我就让你像狗一样当着众人的面吃上几颗子弹。”
不止于此,还有一封信,那是米拉弗洛雷斯区警察局的传票,让他必须在次日九点去警察局。是他父亲要求警方传讯他。他对警方承认已经结婚,但拒绝说出登记和结婚地点。然后他就离开了警察局。
情况紧急,胡利娅和他舅父母决定,胡利娅去智利避风头,住到大家心平气和时就回来。两天后胡利娅便登上去智利的班机,在那里住了一个半月。
胡利娅走后,略萨一面积极工作,筹集日后的生活费,一面让母亲去疏通。一段时间后,略萨面见父亲,表示自己可以独立谋生,并且不会影响取得学位,希望能和妻子团聚。其父见木已成舟,只好默许。有情人终成眷属。后来,双双移居巴黎,略萨在那里写了几本书,但始终没有完成律师专业学习。他们的婚姻持续了8年。
和略萨的婚恋故事平行,小说还讲述了玻利维亚戏剧家佩德里·卡马乔的悲惨故事。卡马乔是一个又小又瘦、身材矮的男人,鼻子却很大,眼睛特别明亮。他常穿黑衣服,显得很旧,衬衣和领带上有污点,年岁在30 至50岁之间,留着油亮的直达肩头的长发。他的姿态,他的动作,他的表情都很不自然,立刻让人想到某种牵线木偶。他是和一家电台签约来到利马的,他独自负责制作和生产所有的广播剧,在电台播送。卡马乔性格落寞孤僻,但才气过人,他编导的广播剧颇受听众欢迎,电台的收入也直线上升。卡马乔的工作量自然加重,结果积劳成疾,终于病倒。老板见此人已无用处,便把他送进精神病院。卡马乔病入膏肓,凭着妻子卖身,他才幸免一死,但出院后已成了废人。足见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知识分子的命运多么悲惨。
在结构上,小说可以分为三部分,即:
引言:讲述了故事发生发展的背景,略萨的生平,他的生活环境和在作品中陆续出场的人物。
高潮:讲述作者的全部生活,他同胡利娅姨妈的关系,他在电台做的简报工作,他的律师专业学习,他同广播剧作家卡马乔的特殊关系。
结尾:略萨终于和胡利娅姨妈结婚,卡马乔由于过分劳累,头脑糊涂,不能再写广播剧,其生活每况愈下,只能靠妻子卖淫度日。
在章节安排上,小说有其突出特点:全书共20章,单数各章讲述略萨文学创作的热情及其和胡利娅恋爱的故事,同时穿插了卡马乔颇有成就的工作和不幸的结局。双数各章(第20章除外),各自独立,都是卡马乔的广播剧的故事。第二章讲述婚礼被揭出了一件丑闻。美丽的埃丽亚娜和丑陋的红头发安图涅斯正在教堂里举行婚礼,喜庆活动正值高潮,跳舞的人很多,新娘成了舞会的主角,一刻也不休息,许多小伙子请她跳舞。新郎突然摔倒,新郎红头发赶忙把她抱上楼去,大夫检查时,发现新娘已经怀孕4个月了。新娘一向被认为是个贞洁的姑娘,可是竟然怀了孕,为了掩饰,她腰上很紧地系着腰带,而她恋爱、结婚只不过是近几个星期的事情。新娘的哥哥理查德知道后,恨不能把红头发杀死,因为这太丢人了。
第四章讲述警长利图马巡夜的故事。利图马50岁,正值年富力强,抓恶棍有功,多次获奖,受人敬重。他谦虚、勇敢、诚实。深夜在卡亚俄港巡逻,新港区的棚户里住着许多流浪汉、扒手、醉鬼、吸毒者、拉皮条的和性变态女人,寻衅闹事、舞刀动枪的事件经常发生。利图马和同事夏多换岗后,沿着凄凉的大街走去,忽然听到一声响动,马上伸手掏枪,大概是猫追老鼠撞翻了木箱。走了二百米后,发现仓库附近有个破洞,可以钻进人去,他钻进去后相信里头有人,便端起手枪,口中数着“一、二、三”,突然打开手电,他听到一声惊叫,随即出现了一个缩成一团的实体黑人。他浑身漆黑,骨廋如柴,他想逃走,却被警长推倒,只见他脸上满是刀痕。后来把他带到警察局。黑人在那里迫不及待地抢了两块夹肉面包吞下去,竟挨了两个耳光。然后被投进牢房。上级下达了把黑人杀死的命令。黑人被押到海边的垃圾堆,警长把枪口对准黑人的太阳穴,一秒,两秒,三秒过去了,他并没有射击。
第六章讲述审理一桩强奸案的情形。一个名叫萨丽达·万卡的刚刚13岁女孩在一幢居民楼里被一个名叫古梅辛多·特略的家伙强暴。此人趁女孩家里没人,便闯进来,用刀子逼着她脱衣服,女孩不肯,他便拳打脚踢,直到女孩躺在地上,被他奸污。女孩母亲带着女儿报了警,罪犯被绳之以法。在审判他时,他千方百计狡辩,最后竟从桌上抢来一把裁纸刀,要把他那个造孽的玩艺儿割下来,证明他的清白。他下手没有?作者没有交待。
第八章讲述一家靠灭鼠发家致富的老板遭妻子和儿女唾弃的情形。
第十章讲述药品推销员鲁乔因车祸而罹患恐惧症、失眠和精神分裂的故事。
这5章的故事结尾处,作者都提出几个问题,让读者去思考,去想像。
后来,在谈到这部小说的创作时,巴尔加斯·略萨说:“我写的这些几乎都是以若干往事为基础的。1953年或1954年,我在利马的泛美电台新闻部工作,我一直记得一个人,他在相邻的另一家电台即中央电台工作,那是一个很有趣的人,他负责写广播剧,广播剧是中央电台的强项。他是玻利维亚人,受到电台老板德尔加多·帕克兄弟的器重,因为他们发现他是玻利维亚广播剧乃至音乐剧界首屈一指的人物。由于他的工作,这家电台的广播剧全利马的人都收听。他不仅写广播剧,还负责导演和演出广播剧。他是特别勤奋的人,像一个苦役犯一样工作,他具有异乎常人的职业意识,对作家和艺术的角色扮演得十分到位。他这个人和他的广播剧非常受欢迎。我知道,他的广播剧是中央电台最成功的节目。当时我感到很开心,甚至很痴迷,因为就在那个时期,我的文学志趣越来越深厚,在那个时期我最想当的是作家。我认为,在那些年,我所认识的、真正配得上作家这个称号的人是上述广播剧作家,他叫劳尔·萨尔蒙。但是,很不幸,他遭遇到一个悲惨事件:他疯了。有一天,电台开始收到听众们的一些信、电话和抗议,因为他们发现他的广播剧里有大量的不连贯和前后不一致的情节;有一些人物改变了职业或改了名字,甚至从这个广播剧跳到另一个广播剧。总之,在他的广播剧里出现了古怪离奇的东西和胡说八道。由此,电台老板发现这个人已经精神失常,便跟他谈了话。他很紧张,广播剧里开始引进各类不幸事件,取消了一些人物,但剧情依然混乱不堪。结果,情况达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劳尔·萨尔蒙只好进医院治疗。从此,萨尔蒙的经历总在我的脑海里萦绕。我总是想写点与此有关的东西……实际上,这是这部小说最遥远的渊源。当然在我的书中,整个这段历史有很大的改变,应该承认这不过是小说的一个雏形。”“而在那个时期,我第一次结婚,那次婚姻,可以说是一种可怕的行为,因为我只有18岁,还因为它为我的实际生活带来了许多问题,甚至许多家庭问题。于是我想到,写广播剧的、想像力混乱的那个作家的谵妄的故事,也许可以和一个完全相反的、颇为客观和真实的故事融合在一起。在这个故事中,由我来确切讲述几个月中我的生活中发生的若干事情:我在泛美电台工作期间怎样认识我的妻子的,我的婚姻是怎样的,在我个人的生活中这一切意味着什么,等等。插入这两个故事差不多就像展示现实的正面和反面,客观的部分和主观的部分,真实的一面和虚构的一面。我想在小说里这么做。比如说,一章是纯粹想像的或几乎纯粹想像的,另一章是真正个人的、实际发生的故事,这样交替进行下去。但是在这样做的时候,却遇到了麻烦,就是说,我想讲述的真实的事情不能真正地讲了,因为记忆是骗人的,它受到了想像的干扰,还因为在描述时,那种想像的成分不可避免地渗透进你所写的东西中。这样,小说最终的版本就和预先计划的有所不同,当然基本的构思没有变。”[18]
巴尔加斯·略萨在其传记《水中鱼》中说:“我在长篇小说〈胡利娅姨妈与作家〉中用了许多我对泛美电台的回忆材料;这些材料和其他一些回忆和想象混杂在一起;现在我怀疑回忆和想象是否分得清,可能有些真事中掺入某些虚构,但我想这还是可以称为自传小说的。”[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