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心结

我们快步回到警局。我对自己的猜想还缺少一些证据，所以路上我并不想就这样分析给母亲听，否则也许会误导母亲的思路。来到办公室，母亲找到档案袋时，好像吃了一惊，但没有说什么，我从她手上接过档案袋，边翻开边说：“你发现了什么异常？”

母亲想了想，说：“没什么，应该和这个案子没什么关系。”

我看着报告中的一个个名字，催促道：“我亲爱的母亲大人，请说吧。如果我是对的，我觉得你现在注意到的事情应该和案子有很大关系。”

“抱歉。”母亲说，“其实由于我很在意119号案件的缘故，我用了一个比较习惯用的一个小手法，用在这个档案袋上。我把档案袋放在抽屉里，在档案袋上面放了一些比较细小但我能记住位置的灰尘，只要有人动过这个抽屉，灰尘不会留在原位，除非像刚才你看到的我这样子十分轻手轻脚地开抽屉。”

我点点头，说：“又是灰尘。”

“为什么说‘又’？”母亲不解地看着我。

“我以为你肯定注意到了。我的抽屉，我是说我爸的抽屉，上层的部分，灰尘全部集中在抽屉内侧。我猜，你们当初取出日记本的时候并不是这样子的吧。”我合上了档案袋，然后翻开了日记本。

“我没注意到。我是说，原本不是这样的，灰尘分布得很正常，拿走日记本之后只是留下一个方形的空白。”母亲的表情充分说明了她现在的疑惑，她说，“我不明白，这一系列事件之间究竟有什么关联？”

我其实也不是很清楚，所以我现在在父亲的日记本里寻找着线索。但是显然母亲的话是对的，其中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内容，尽管上面记载的各种事迹确实令我动容，因为它们激起了一些我对小时候的回忆。突然，我在某一页上看到父亲从安室透警官那里学了一门手艺。

我合上日记本，说：“母亲，这份档案袋我可以留着么？”

“当然可以。”

“那么，我现在必须得去一个地方，如果你愿意去病房照料一下诸星大，那应该会很不错的。”

“哦，去照看诸星大当然很好，但是，已经有穆帅在照顾他了。我能和你一起行动吗？也许我能帮到你。“

我本来想立刻拒绝，但我顿住了，说：“我不知道。”

我来回走动了好几步，然后问道：“母亲，在272号案件中，你有没有参与？”

“没有。”

“那么诸星大呢？”

“大概没有，除非他瞒着我回到中国。”

“好的，那你还是去医院吧。如果发生任何事，请立刻通知我。不仅是诸星大，穆帅大叔你也得想办法照看着点。那么这就拜托你了，母亲。”说着，我就立刻跑了出去。我看到路边停着共享单车，我没多想便骑了上去。事后回忆时我才意识到自己居然一下子就学会了骑车。

来到诸星大遇刺的现场，这便是庄天涯家的门口。我深吸了一口气，便按下了门口的门铃。果然，没有人来应门。也许在门口安排的警员看来，敞开着大门的房屋我却按下门铃，显得十分古怪，所以他来询问我是否需要帮助。我明确表示自己不需要帮助后，再次按下了门铃，依然没有人来应门。我走进屋内，大声喊道：“请出来吧，我是谭明真。”

我等了一会儿，依然没有人出现。我焦急地走来走去，又喊了好几遍后，我失望地走出门，怀疑真的是我想错了。但是我又走了回去，并且喊道：“请出来吧，诸星大有危险。”

突然，天花板上似乎传来了一点声音，是如此的细小，几乎让我以为是我听错了，然后声音变得越来越清晰，清晰到我能听出是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声音停止了，在它停止的位置，天花板上的一个位置掀开了，一条绳梯被放了下来，一个女人慢慢爬了下来，是庄梓。

庄梓爬到一半差点踩空，在快到底的时候真的踩空了，抓着绳子滑了下来，我赶紧扶住她。她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这下面，你被我撞到了吗？”

“不，我很好。是我跟着你的脚步声来到了你的阁楼入口下方。你应该放轻松，显然你有点慌乱，很正常。”

“你说诸星大有危险。”

“是的，如果我的推理是正确的，他确实被盯上了，但是现在有一个甚至两个经验丰富的警官照看着他，我觉得凶手没法那么快出手。”

庄梓露出有些诡异的表情，似笑非笑，说：“凶手？凶手还能是谁呢？”她说这话时虽然看着我，却又像是自言自语。她的目光中仿佛少了丝光彩，让我后悔没有早点来找她。

“我知道是你刺伤了诸星大，我所说的凶手是别的案件的凶手。”

“那么就把抓起来吧，你还在等什么呢？”

“在此之前，我需要先问你几个问题。”

“为什么不在审讯室里问呢？”

“因为我不确定时间是否充足，而且你的父亲也许会察觉你被抓了，他会变得难以控制。”

“好吧，那你问吧。”

我看了看周围，没有找到适合的地方，我说：“我们能去上面聊吗？”

“请便。”

“女士优先。”

庄梓古怪地笑了下后，便上去了阁楼。在她爬绳梯时，我得好好看住她，防止她掉下来。

上到阁楼，这里的宽阔超乎我的想象，同样超乎我想象的是，这里异常的杂乱，东西被放得到处都是，在其中我看到了一些类似我之前看到的“千年积木”的东西，让我得以确认这就是庄天涯的秘密研究所。

“随便找个地方坐。”她说这话时脸上依然带着一抹诡异的笑容。但话说回来又有哪里能坐呢？我看见她就地坐在了地板上，于是我也在地板上坐了下来。

没等我开口，庄梓说：“如果你上过二楼，就会发现二楼特别狭窄。”是的，任谁也不会想到会有人在一楼楼顶造个阁楼，还占用了二楼的空间。

“我爸把所有心血都投入了我妈的研究中。瞧啊，这个地方是多么疯狂。这几天他无时无刻不在研究你发现的那个‘千年积木’，但你们还是把他抓了，多么可笑。”

“他得出了什么结论？”

“我怎么知道？倒是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怎么知道我是凶手的？”

“不是凶手，是犯人。”我郑重其事地说，“这很简单。在我的挚友诸星大进入你家后，我的其他同事们听到了一声尖叫，这很奇怪，因为当他们到场时只见到了倒地的诸星大和紧张的庄天涯。我不觉得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会发出尖叫，那么当时一定有另一个人在场，让我们想想谁会在这里。我之前就意识到你是庄天涯的女儿，于是我假设是你在场，你发出了尖叫，然后庄天涯让你藏起来，庄天涯被警察抓住，这很合理，不是吗？”

庄梓笑了笑，说：“并不是，对吗？”

“是的，一点也不合理。如果庄天涯有时间让你藏起来，为什么庄天涯自己不藏起来？你们的阁楼还算隐秘。这其中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庄天涯想要袒护你，为什么？因为真正的犯人是你，庄梓。”我看到庄梓笑着的脸上抽搐了一下，我接着说，“我相信只要仔细检查一下诸星大的伤口，就会发现你比你爸更有可能用那把从你们厨房消失不见的菜刀对诸星大造成那样的伤口。你的手法想必不太专业，因为你只是仓惶执行的犯罪。”

庄梓的表情还是没有什么变化，我说：“在272号案件后，不只是你爸耿耿于怀，你也受到很大的影响。你很害怕，也许不知何时警察又会来杀你爸，或者杀你。你一直以为警察是正义的伙伴，然后它破灭了，所以你就到‘正义的伙伴’那家店就职，因为你很善良，你想要成为真正的‘正义的伙伴’，而不是失职的警察。一个月前，诸星大搬到了这里，他的住处正好就在这附近，在西餐厅你得知了他是警方的人员。后来有一次你们恰巧一起回家，让你十分怀疑诸星大是警方派来跟踪你的。但是，在你们渐渐地相处了一段时间后，你基本消除了疑虑，你想相信诸星大是个好警察。上次我发现‘千年积木‘后你试探了一下诸星大，看看他是否知道272号案件，说实话我觉得他的反应不太自然，但我绝对相信他。遗憾的是，你还无法这样去相信他，所以当你看到浩浩荡荡的警车向你家开来，又看到门口的诸星大在按门铃时，你觉得他是来破坏你仅有的生活的。于是你从厨房拿了一把菜刀，打开门，尖叫着向诸星大刺了过去。”

庄梓浑身发抖，我说：“幸运的是，诸星大并没有死亡，直到现在他还在和死神进行着决斗。“

庄梓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说：”如果我当时能再冷静一些。我明明知道犯下错误的只有那个射击我妈的警察，我一直知道。“

“我相信诸星大一定会赢下这场决斗。”

我叫了辆计程车去医院，庄梓坐在后座上。我没有马上把她送回警局，因为就像她刚才说的那样，她也许会帮到我。现在也许有另一个人比庄梓走得更远。

我又把档案袋和日记本快速翻看了一遍，仍然没看到什么令人在意的事情。突然我注意到档案袋末尾有一行小字，写着在这次事件后，安室透警官辞职。我感觉一切都联系起来了。这时，我又注意到父亲日记本的背面的图案有些特别，我抱着试试看的想法问了下庄梓。

“这是‘千年积木’文化的通用语言。你在哪找到的这个？”

“你能翻译一下么？”

“我看看。我-的-儿-的-诞生。”庄梓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说，“这人甚至语法不通，一定是一个刚刚入门的初学者写的。而且这严格来说有些亵渎了。”

我笑了起来，庄梓疑惑地看着我，我说：“可以想象，肯定是个十足的初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