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赵宏伟的荒唐人生(11)
打开门，门外站着一名中年日本军官。军官的后面站着两个拿长枪的日本兵。在军官的旁边，还站着一个微微地弯着腰的人，他身上没穿军装，只头上戴了一顶皱巴巴的日本兵帽子。赵宏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谁？这不就是赵驹吗！
“你好，请问你就是赵宏伟先生吗？”日本军官用日语问。
“是的，太君，他就是。”赵驹点头哈腰地代替赵宏伟回答。
赵宏伟暗自为赵驹感到悲哀。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赵驹看样子都已经是当了汉奸了，日语说得却还是那么生硬而粗糙，甚至还有了点儿东北口音的味儿。真是什么东西。赵宏伟暗骂。
“赵宏伟，多年不见，怎么，不认识老朋友了？”赵驹挺起了腰，笑哈哈地对赵宏伟说。
“哪里哪里，多年不见，赵兄别来无恙？”赵宏伟也笑哈哈地说。
日本军官看样子听不懂汉语。他疑惑地看了看赵驹。
“哦，忘了介绍，这位，就是大日本皇军驻赵家镇部队的最高长官，大队长渡边少佐。”赵驹用他那恶心的日语向赵宏伟介绍，“而我，现在是渡边先生的翻译官。”
从看见渡边的第一眼起，赵宏伟的心里就打起了鼓，但他依旧要求自己保持镇定，保持风度，保持腰杆笔直的姿态。有时候，本来没事，你要是一慌，事就来了，他对自己说。
“太君，请。”赵驹自作主张，请渡边进了门。赵宏伟只好让开。连拒客于门外的权利都没有，可能这就是被占领的悲哀，赵宏伟想。
两个日本兵在门外站岗。赵宏伟在关门的时候，看见远处有一些乡邻在对着他这边张望，并且还伴有一些指戳，赵宏伟心下一紧。他放弃了关门，将门大敞着。
渡边坐在正屋里的太师椅上，看了看木讷地站着的赵宏伟，说，赵先生，请坐。
赵宏伟犹豫了一下，没有坐。
你听不懂太君的话吗？他叫你坐。赵驹说。
赵宏伟犹豫着就坐了下来。
你也坐，渡边对赵驹说。
谢谢太君。赵驹坐下。
赵先生，听说你也是从日本留学回来的？渡边问。
赵宏伟想了一想，然后点了点头。
那真是太好了，想不到在这小小的赵家镇上，也有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学生。相信以后，我们一定会合作愉快的。渡边说。
赵宏伟呆愣着，不明白，也不敢想。他全身本来就已很僵硬了，这时，更像是成了个木雕。渡边看赵宏伟没反应，不禁就疑惑地望了望赵驹。
喂，赵宏伟，太君在跟你说话呢，难道你现在听不懂日语了？
多年没听，生疏了。赵宏伟生硬地用汉语说。
太君说，要跟你合作。
赵兄，你可真幽默，我一没钱二没权，只是一个混日子过的穷书生，哪有什么可跟日本人合作的？赵兄你快别开我的玩笑了。
赵宏伟，我就知道你是个滑头。
这时，渡边插话了。他问赵驹，你们在说什么？为什么不讲日语？赵驹就向渡边汇报了一下情况。
渡边就面向了赵宏伟，说，赵先生，今天我们来呢，只是想请你继续担任赵家镇小学的校长，把学校重新开出来，方便孩子们念书，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赵宏伟顿了一顿，不敢表现出自己的疑惑。他问赵驹：就是这事？
废话，不然你以为你还能有什么用。赵驹不屑地说。
赵宏伟略微舒了一口气。
渡边就笑了，说，赵先生，我们是很有诚意的。本来，我们是想让孩子们都去县城里的学校里上学的，请你也去县城里当校长，但是，县城里的学校现在暂时都被用作了兵营，所以就只能暂时让孩子们都集中到赵家镇上的学校里来上课，也只好暂时先委屈一下赵先生你了。但是你放心，我们大日本皇军是不会亏待朋友的，一切顺利的话，过段时间，竹内中佐就将正式任命你为江庆县的教育局长。
赵宏伟不敢接话。教孩子没问题，孩子反正是要教的，但是日本人的任命，他是万万不能要的。一要，那就是铁板上钉钉的汉奸了。
我只是一个老百姓，我什么职务也不要，教孩子念书可以，但是我只会以一个普通老师的身份去教。赵宏伟对赵驹说。
赵驹翻译了一下。
渡边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但是很快又舒展了开来。他和颜悦色地说，赵先生，我听我的翻译官说，你的日语水平和他是差不多的，为什么你今天一句日语都没有讲过？
赵宏伟心里狠狠地“呸”了一声。我跟赵驹差不多？我呸，他也配！赵宏伟心里骂道。
哦，多年不讲，生疏了，生疏了。赵宏伟又用汉语说。
渡边就站了起来，在屋里转了一圈。他沉吟片刻，然后说，赵先生，我们邀请你，就是看重你会讲日语的才能，因为我们要在学校里教孩子们讲日语，让他们了解我们大和民族的优秀文化，要他们热爱我们大日本帝国的一草一木。没有一个会日语的老师，我们怎么教他们呢？赵先生，我们知道你是会讲的，你不要谦虚。
赵宏伟脑袋里嗡的一下。他想，上当了。完了。他脸白得没了半点血色。
他沉默不语。事实上他此刻头脑里也的确是空白一片。他不想死，他也不想当汉奸。他该怎么办？此刻，他是真宁愿自己是个哑巴。
喂，赵宏伟，你怎么不说话？赵驹问。
哦，我、我身体不大舒服。赵驹，麻烦你告诉太君，日语我现在是真不会说了，我不能干误人子弟的事对不对？那样也是辜负了皇军的信任。还是请皇军另请高明吧，请皇军另请高明。医生说，我要在家长期静养，不能劳碌，不能劳碌。
赵驹将赵宏伟的话翻译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