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在弥撒时向牧师吐露心迹的女士
有一种植物叫山蓼,在这一带特别多,和突脉金丝桃一样,总是成堆生长,而且每堆之间靠得很近,但又不连在一起,仿佛各自有自己的中心。细看这种植物和突脉金丝桃,容易得密集恐惧症,不过没有看到它们的花朵。
还有一种奇怪的植物,初看时我吓一跳,很像动物内脏,可能是紫红假龙胆花,只是花期也已过。整株植物面向下趴在地上,根茎紫红,红得像正在跳动的血管,连每片叶子的背面,以及正面的边缘都是这种紫红得像血一样的颜色。或许,它叫紫红假龙胆,就是出于它的外形吧。有晕血症的人不能看这种植物。
草原上黄色的花不少。这几天我见过一种小黄花,今天特地研究了一番,它叫黄花补血草。穗状花序的小花有的也是深红色的。这是我从视觉上喜欢的黄花,傍晚时分很漂亮,有时在一片草坡中星星点点散布,在蓝天下很抢眼。至于它为什么叫补血草,我还没有弄清楚。
还有一种伞形科的植物,形状如万花筒的花纹那样对称,有点像青海棱子芹,白色花朵小而密集。但它比棱子芹更贴近地面,从上往下看,它像一个绿色八卦图。
中午回到观测站,刚才我在草原上打过招呼的吐旦和小张早就到了。吐旦爬在集装箱顶上修理云台相机信号接收天线,小张在草坡上,正在好奇地、轻手轻脚地试图接近两只渡鸦。我正想提醒他不要靠得太近,渡鸦就飞走了。午饭是黑玉米红薯炒饭,其实就是把两种剩饭放在一起炒了炒,不过还有早上的茶叶蛋和昨天的罗宋汤。
饭后与吐旦聊天,他几天前匆匆赶去西宁参加一场全球雪豹论坛,环保主义者、科学家和摄影师一起讨论雪豹的未来。他说起了一件事情。摄影师奚志农放映了一段雪豹在山洞里给小雪豹喂奶的视频,引起了轰动。奚志农给雪豹出没地附近的牧民摄像机,让他们看到雪豹就试着拍下来,这个视频就是这个行动的了不起的收获。
一点多,吐旦、老杨、小张就开车走了。吐旦离开时跟我说,早上在上山的路上,他又见到了那头受伤的藏野驴,它还在我们看到它时的那一带,如果顺着西北边的牧区围栏走,或许可以再次看到它。他说,藏野驴看上去还行。我听了特别高兴,至少它还活着。
前几天我跟小陈聊天时说,工作以外,每个人都应该有一件自己持续感兴趣,可以专心去做,让自己从工作中暂时剥离出来的事,哪怕只能把这件事做得很业余,这样,人的精神状态反而会比较从容。下午我在露台上写作时,她走过来,说想跟我聊聊。我坐在集装箱的阴影里,她坐在阳光下的长椅上,为此她专门去找了一顶帽子戴上,像在弥撒时想向牧师吐露心迹的女士,当然,只是像而已。她说她特别喜欢读某种类型的故事,已经读了四五年,然后发现身边的朋友中就有写这类故事的人,所以觉得自己也可以写。我说这个写作方向挺小众的,但肯定竞争者不多,也挺特别,或许真的可以试试。
于是我们真的讨论了写作构思。说起生活经验不足,我说写作完全取决于观察的能力而不是年龄。
下午三点,观测站来了四位客人。是镇上的领导,很客气,也很关心志愿者在这儿的生活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