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8月18日
“我也不知道啊，只是躲避一下”
六点起床，洗漱，然后下楼去昨晚选定的地方——一楼江边废弃了的老咖啡厅。看书，写字。
天还没有亮，不过黑夜里也有月亮的微光。从落地窗看出去，今晨的沱沱河水流特别急，或许上游一带下了一天的雨。看到对岸远处有夜行火车经过，数了一下，一列火车经过的时间大概是两分十二秒。月亮真的很美。
天刚亮起来的时候，看到远处山脚下白色的云雾，像一条哈达一样悬浮在山坡下，非常非常长，也美得不可思议。
今天天气不错，八点多就有路过的游客来保护站的河边拍照、闲逛。我也在周边走走，辨认沱沱河上空的飞鸟，看到了麻雀、渡鸦与燕鸥，居然还看到了一只鹰，它喜欢待在一个高压线的线塔上。
我以为这是一只鹰，后来与保护站的小贾聊起，他说，这是一只鵟。
鵟？我第一次听说，这是我此行新认识的第一种鸟类。隼，我倒是知道。小贾说，或许接下来你会经常见到这种鸟。
上午去了长江一号邮局帮忙，同时熟悉情况。据说长江邮局计划共有十一个，第十一号邮局将建立在入海口的崇明岛。
有一对来自西安的夫妇，买了明信片和邮票，我过去的那会儿，男的正在忙着给朋友们打电话要地址，要在那儿填好寄出。听得出来，他的朋友们在电话那头都很诧异。写好，交给我们寄出，他忽然说今天是他的生日。我祝他生日快乐，问他是否需要一杯咖啡。他说他们马上就要走了。他说话温柔，说了几次在这儿待上一会儿是件惬意的事。
他问我：“你怎么会想到要在这个地方开一个咖啡馆呢？”
我没有纠正他，说：“你不觉得这是一个挺不错的主意吗？在长江源头第一镇，有这么一个玻璃屋，开一个孤独咖啡馆，而且，边上就是沱沱河，是看日落最好的地方。”
他说：“嗯，是不错，不过我等不及晚上看日落了。”
我问：“既然来了，需要这么着急吗，在这高原上？”
他说：“我不急，但时间急啊，要赶路。”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们停在门口的越野车，转移了话题：“怎么过今天呢？可是你的生日啊。”
他看了看在另一张桌子上写明信片的女人，那应该是他的妻子，眼睛里流露出一点落寞的神色，说：“还不知道呢，走着看吧。”
“好吧，生日快乐！无论如何，一路平安。也希望你的明信片能够准时到达你的朋友们那儿。不过这里一周只发一次邮件，格尔木邮局的工作人员每周三来这儿取走邮件。”
“没关系，明信片能否到达全凭天意，其实寄出了心意也就到了。”
我忽然想我是否也该给一些特殊的朋友寄几张明信片呢？让他们通过明信片看看自由的天空，感受一下这里的气息。
他又说：“其实我刚才打电话问地址，另一个意思也是想了解究竟有多少朋友还记得我的生日。你看，没有一个说生日快乐的。现在想让朋友说一声生日快乐，你得先在朋友圈晒一件生日礼物或者蛋糕什么的，别人才会记起。然后一窝蜂地点赞，哦，生日快乐。”
“那很正常，人到中年，生日就成隐私了。那你今天准备晒点什么呢？”
他又看了一下那个女人，她正在柜台那边低头看柜台里的纪念邮册。“不知道。其实开车走青藏线也是想躲避一下。不过，仍然希望在生日的时候被别人记起，像现在这样，好像我忽然就不存在了。”
“哦，那你想躲避什么？”我有点好奇。
我还没问完，只见那个女人已经走出邮局门口了。他急忙跟上出去，开车门，让她先上车，然后又绕到左车门，上车，开车走了。走出门口时，他转身说了一句：
“我也不知道啊，只是躲避一下。这孤独咖啡馆的名字很不错。”
“是吗？我只是随口取的，它更像一个外号。”
***
沱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