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巷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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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信任

听到门外的脚步声终于消失,时雨才松了口气,她收回手枪,拎着长柄伞说:“我要走了,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等等…”

时雨抬眼,却只看到穆怀风开了门往走廊两边看看,确定没人才放心地转过身来:“好了,你安全了。”

“没事了?”时雨将鸭舌帽往下压了压,还是问了一句。

“没了。”

“哦。”说完她就绕过穆怀风往门外走去。

穆怀风背靠门框,看着她走过来,直到她快要出门了才伸手扶住门边:“时雨。”这是他今天第一次喊她的名字,时雨心头一跳,抬头撇了一眼,他的手臂几乎擦着帽檐将自己拦住,手腕上还有已经干涸的血迹。时雨侧过脸转开眼,不去看他的手,不去听耳侧的呼吸,只握紧了伞柄,不耐烦地蹙眉道:“又干嘛?”

“你尽管生气,你有那个资格。”穆怀风苦笑道,他看出时雨心有不快,从劫持自己的时候就开始了。

“我有什么资格生气?”时雨冷笑一声,又缓缓吐气平复下火药味太重的语气,冷静地补充了一句:“你和我立场不同罢了。”

穆怀风扶门的手松了松,时雨迅速冷静下来的样子和措辞似乎又在无意识地划线,哪怕他们现在站在同一道门里,他感受到的距离也并没有比刚才近多少。他喉头滚动,有些话不管距离多遥远,重复多少次,他都想告诉她:“但是,请你相信,我并不是有意要瞒着你。”

他语气里有微妙的受伤意味,让时雨忍不住抬眼看去,又刚好看到他垂下眼,脖子一侧被刀刃划开的伤口还在渗血,血迹混入雨水,顺势滚落,沾染了白衬衫。但这些他都没有在意,只自顾自地说着:“我希望,你能相信我。”声音很轻,但坚定。

时雨在他开口前就转开了眼,她发现自己竟然有些害怕,怕那个人受伤后的虚弱无力,更怕他眼里仍旧盛满期待,那种连她自己都不曾抱有的期望。听到他的话她才发现,关于这个话题他们已经谈论过许多次,每一次两人的立场都有些微妙的变化。这么久以来唯一没变的,只有他始终想获得时雨的信任,以及时雨始终没办法给出他想要的答案这里,这两件事仿佛组成了一个死循环。

为什么呢?时雨想不明白,不管站在哪个立场,他都没有必要获取自己的信任。就像他大可以继续当老师当白教堂的核心神职人员一样,她也可以做着各种兼职继续当一个贫穷女大学生活下去,他们本没有必要交集。

这是时雨一直以来的想法,想不明白的问题不想就是了,她不打算继续探究其后的解答,因为那没什么意义。或者说,是她希望那些没什么意义。

“我走了。”时雨用伞柄拨开他扶门的手,没有再受到阻碍地踏上走廊,然后在他复杂的目光里拉开走廊上的后门,离开。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再看他一眼。

夜深如墨,风雨如晦,一切都和时雨进去前没什么两样。暴雨还是下个不停,雨水哗啦啦地冲刷着花园的植被,时雨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白教堂时,又一道惊雷在江边炸响,风雨霎时又大了许多。她没有回头,只是快步走到谢闻远的车边,拉开后车门坐了进去。

“诶呦喂!你可总算回来了!”时濛往里座挪着,一手把纸巾递给时雨,一手拍着谢闻远的肩头:“我说什么来着的?就说没事的吧!”

时雨拿过纸巾盒,一手把钥匙扔到他怀里:“你开那辆回去。”

“啊?哦,好嘞!可以是可以,”时濛拿着钥匙,探头探脑地凑近看时雨的面色:“不过,你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没事,”时雨避开他,低头擦干净脸,把长柄伞靠到门边才道:“被反杀了。”

“什么?那还说没事!伤到哪里了?让我看看!”时濛马上焦急起来,拉着时雨的胳膊左右查看。

“没有,没受伤。”时雨甩开他的手,又转过脸问他:“哥,我的表情很容易懂吗?”

“嗯?为什么这样问?”时濛一愣,见时雨还是望着自己,只能硬着头皮回答:“没吧,一般人没那个功力,我们是相处得久了,谢老板你说是吧…”

谢闻远没搭腔,抬头对着后视镜中慌里慌张又翘首以盼的时濛瞪了一眼又摇摇头。小眼睛的瞪眼因为很少见所以威力巨大,至少时濛是暂时被吓到噤声。

“我们什么时候走?”谢闻远看了一眼手机问:“等电力局把线路修好吗?”

“走!走走走,马上走!”时濛一下挪到车门边上,伸手要开门。

“你上次白教堂的资料发给我了吗?”时雨忽然问了一句。

“发给你了啊,”时濛的手又缩了回来,转头看时雨:“怎么了这是?”

“…”时雨安静地翻着手机,手机光照着她的脸有些阴沉:“不是有两个人吗?另外一份呢?”

“嗯?不是你说他没问题的吗?”时濛在疑惑中掏出手机。

“先发我。”

“OK。”时濛发完文件又问:“行了吧?我开车去喽…”

“去吧,我想静静。”时雨没有急着看手机,而是靠在椅背上闭了闭眼。

“静静是谁?哦,现在又嫌我吵了是吧?”时濛吐槽道,只是看到时雨疲惫的模样又说不出重话:“行,我走了,回去再说!”话音未落,人已经下了车。

汽车发动向前,时雨好一会儿才睁开眼来:“当心监控。”

“呵呵,”谢闻远扶着方向盘笑笑:“你以为我是你哥啊?”

时雨低头解锁手机,看到时濛新发来的文件愣了愣,手指停在屏幕上方迟迟没有按下。汽车连续右转了两次,,小汽车后座位置狭窄,时雨顺着惯性把脑门靠在副驾驶椅背上,身侧是湿漉漉的长柄伞:“谢老板,”

“嗯?”

“那天的电话,你为什么那样说?”谢闻远虽然和他们关系不错,但也不是那种会随便开她玩笑的人。

“随便开个玩笑呗!别介意哈哈!”

时雨不太信,在周围都是熟悉她性格的人之间开玩笑,那只能是为了看其中某个人的反应:“小白和你说什么了?”

谢闻远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车绕开半片外滩回到滨江大道才开口反问:“你刚才又在苦恼什么?”

“我没有。”

“小雨,你这样我就没话说了,”谢闻远叹息一声,故作沧桑道:“我也有过青春期的烦恼,才不是没有故事的男同学!”

“这位同学烦恼的可能和我不太一样。”

“嘿!”谢闻远给气笑了:“我烦恼的是上哪儿整点钱好吗?”

“哦,这点倒是一样。”时雨靠回椅背,手机屏幕已经暗了下去:“所以小白和你说了什么?”

“他老师跟他打听你。”

谢闻远话说得像绕口令似的,但时雨还是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她抿嘴看向窗外,电闪雷鸣少了许多,雨也没刚才那么大了,只有狂风依旧吹动行道树遮住微弱的路灯光,剩下一个个白亮的光点。时雨看着一个个白色光斑从窗玻璃上闪过,不知怎么的眼前又浮现出那人染血的白衬衫:“他打听了什么?”

“挺多的,你的兼职、学习状况、家里的事,”谢闻远回忆着说:“白舒俊一直在他那里上课,他知道的大概都被问出来了。”

“我家里的事,小白知道的不多。”时雨初中毕业后没再和白舒俊见过面,直到他考进海艺才恢复了联络。

即便如此,当年的事在海市造成了巨大的轰动,只要查一查当年的新闻,看看通缉令,就不难知道时雨的身世。

谢闻远也想到了这一层:“那也挺多的了,白舒俊还真是…关心你。”

“你别多想,”时雨轻笑,又苦涩道:“他大概是怕我也被孤立,所以一有人关心我就想要帮忙吧。”

“呵,傻孩子,他可能还真那么想,”谢闻远的嘴角上扬到一半又是一滞:“你说的被孤立是初中那会儿?”

“嗯,你不知道么?那时候被全班孤立的就是我和他。”

“我只听时濛说过你…原来他也是。”

“所以你不许欺负他。”

“诶?等等,我哪里欺负他了,这个锅我可不背。”谢闻远莫名其妙道:“怎么看看别人的事很清醒,一到自己就开始纠结了。”

时雨被他说得一愣,缓缓沉下脸来,手机屏幕灭了又亮,亮了又灭,她却始终没有解锁。的确,这件事不是她靠逃避就能解决的,如果白教堂真的被卷入海市黑道的斗争,那她和穆怀风碰上的概率只会有增无减,到时候自己还像现在一样犹豫不决甚至被动摇,那都会影响之后的行动。

“对了,我有跟你说过他什么开始打听的吗?”谢闻远把车拐进光明路,眼瞅着雨巷就在前面,他放慢了车速。

时雨终于打开了文件,心不在焉地问:“什么时候?”手头的资料她当初看过一遍,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所以再看的时候就要更加认真仔细。

“大概是你们开学前,他不是会去那边练琴么?”

“是,小白提到过,暑假里…”时雨滑动屏幕的手指僵住了:“暑假里?”

“应该是的,他还说是在第一桩火机杀手的案子发生之前,因为案子发生后他就不怎么敢去外面了…”谢闻远边说着边把车开进巷子,停在服装店后院外,见后座迟迟没有搭话,他才回头道:“到了,我还要去停…你怎么了?”

“没什么。”直到手机屏幕再次暗下去,时雨也没有动作。

她只是拎起伞,扶着门把手说:“我好像,怀疑错了方向。”然后不等谢闻远问下去,就跳下车,走进了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