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监控
时雨在一楼拐角碰到了时濛,她往左他也往左,她往右他也往右,像是故意跟她对着干:“你!”
“你…”
“你先说。”两人再次异口同声时,在前台玩游戏的网管都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们一眼。
“哎,时小雨,你先说。”
“你待会儿再上去,”时雨往楼上瞟了一眼:“时濛那儿有人。”
“谁啊?能让你都下来了,”时濛不满道:“这么大面子啊!”
“小白,我只是下来买个饮料。”
“买饮料是吧?嘿嘿,”时濛笑笑,伸出一直藏在背后的手,两手各提着一个塑料袋:“噔噔噔,我买了沙冰!”
“诶?”时雨脸上浮现了难得一见的惊喜:“是学校对面那家?”
“对啊,就知道你爱吃。”时濛把一杯加满水果的塞到时雨手里:“没想到那家还开着,生意还挺好的呢!”
兄妹俩小时候没什么好吃的,也没多少零花钱,所以学校附近的便宜小吃就成了他们的爱好,其中的水果沙冰是时雨夏天的最爱,只是没想到现在还能吃到。她用勺子舀了一口,清新的水果和细腻的沙冰瞬间让人精神一振:“还是熟悉的味道啊!”
“是吧,”时濛从另一个袋子里拿出一杯:“还出了好多新口味呢!”
“抹茶味的吗?”时雨看了他那杯一眼。
“嗯,你要尝尝吗?”时濛递到她面前晃了晃又干脆地递过去,就像小时候捉弄她玩一样:“快点,待会儿要化掉了。”
“好。”时雨欣然接受。
两人靠在二楼楼梯扶手上边吃沙冰边等小白出来,时濛三两下吃完半杯,忍不住举起袋子里的最后一杯看看:“怎么这么慢啊?都化完了。”
“毕竟谢老板嘛。”时雨头也不抬地说。
“也是,你呢?白教堂那边怎么样?”
“等着我去做兼职呗,就是他们的态度,”时雨咽下沙冰,抬起头叼着勺子斟酌了一下用词:“太热情了,很奇怪。”
“只是兼职去两天而已,为什么热情啊?”时濛不解:“还是人家信教的本来就这样?”
“你看丽子姐平常话也不多啊,结果到仓库就一直跟我说别去其他房间,”时雨耸耸肩道:“还说是为我好。”
“啊我懂了,神烦这种人!该不会以为那是他们的地盘你一个不信教去啥去?!”时濛挥舞着勺子说:“还以为你好为借口!搞笑咧,去一下能怎么地?还记得我以前怎么跟你说的吗?每次有人说是为了你好,那就是最错误的决定!”
“我也想到了这句话,”时雨笑笑:“不过无所谓了,反正我要进去看看的。”
直到时雨看到医院的监控视频,才明白了时濛为什么那么急切。
视频的前半段并没有什么,都是早上医护人员的例行查房,谢闻远一路快进到九点,又说:“前面的我们已经筛过了,没有什么问题,上午的探视时间是九点到十点。”这个监控装在墙角,画面上是临近的几间VIP病房和一部分走廊,距离监控最近的一间病房外始终有一个穿白T的年轻人守着门,时雨看了年轻人T恤上的图案一眼:“白龙帮的人也在?”很明显他守着的房间就是出事的病房。
“哼,在有什么用?那个废物到现在都说不出一句话来。”时濛冷嘲了一句。
时雨看了他一眼,又仔细看看视频中戴口罩穿白龙帮T恤的年轻人,再看之下才发觉这人有些眼熟:“这是…拖油瓶?”看时濛点了点头,她面上不由得浮现了同款嘲笑。
“还好是他,否则是别人我们可就难找了。”谢闻远倒是松了口气,坐进电脑椅里开始扒拉化了一大半的沙冰。
时雨母亲和她男朋友除了缺一张证基本就是夫妻了,男朋友带来的拖油瓶还未成年,一般不是在家就是在混帮派,上学?他能好好上学那就是祖坟冒青烟了!现在白龙帮出事了,警察也不会抓个未成年来顶罪,最多只是控制他的活动范围,这就方便了他们找他。
“得了吧,找到他能有个屁用,”时濛探身上前拿过鼠标继续快进:“阎王爷已经带人全问过一遍了,啥都没问出来!”
“所以才被人告了。”谢闻远笑笑。
“活该被告,”时濛将时间进到九点五十开始慢速播放:“还没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西区医院因为损失了几间VIP病房,也告上白龙帮了哈哈哈哈!”
“一看就是阎王爷煽动的,起因就是医院着火的案子他们没法管,呵呵。”谢闻远夹着勺子遥指电脑屏幕。
“我管他那么多,最好他们狗咬狗一嘴毛,那就有的看了哈哈!”时濛单手叉着腰,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还是时雨看不得他得瑟,踢了踢他的脚跟:“接下来呢?”
“啊?哦,”时濛看了看视频上的时间,安静了下来:“等着。”
没过多久,走廊上走来一个高个子的男青年,他戴着口罩帽子遮住大部分面部,穿着浅蓝色的护工服,走路的姿势坚定有力。时雨立马警惕起来,可惜监控中的拖油瓶明显没有那个眼力。男护工和他说了几句话后,拖油瓶突然激动起来,扯下口罩挥舞着手向男护工确认着什么,男护工点头后他又要往外走但被男护工拉回来并指了指VIP病房。
时雨看着两人的手势大概能明白是男护工问拖油瓶要不要帮他守门,拖油瓶当然接受了,而后还在对方的指点下,走向病房对面的楼梯,似乎打算快点下楼,完全忘了自己所在的是十八楼。不过拖油瓶也没有机会下楼,他推开楼梯间门之后,男护工也跟了进去,并且不到一分钟就出来了。
“K-O!”时濛还在旁边坏心眼地说了一句。
“拖油瓶不认识这人吧,”时雨一手拖腮一手指着回到了病房门口的男护工:“他到底说了什么让拖油瓶那么激动?”
“未解之谜,”时濛两手一摊:“这个二缺被打得脑震荡了,前两天才出院,结果啥都问不出来。”
两人说话间,监控中又出现一个稍矮些的男人,一身黑,同样戴着口罩和帽子,穿到发灰的牛仔裤口袋里塞得囊鼓鼓的。周围也有人从其他病房进出,只有他把鸭舌帽往下按了按,径直走到最后这间病房前还全程没抬头。
黑衣男一站到监控下,时雨就看向了时濛。时濛没说话,只用下巴指指电脑,时雨也就继续看了下去。
黑衣男在男护工的掩护下,将病房门打开一丝缝隙探头看看,似乎在确认里面的人是否醒着。男护工不愿意浪费时间,推了黑衣男一把,病房门被彻底打开,看来里面的人没有醒来。
这时斜对面的病房刚好有人出来,男护工横移了一步挡住黑衣男,伸手拉回房门时又推了黑衣男一把,连续推了两把,黑衣男似乎有些恼了,原本弓步弯腰的人扭头看了一下,也许还说了什么,但是监控里没有声音,而时濛也在同时按下了暂停。
“是他?”时雨仍旧盯着电脑屏幕,时濛仍旧没有说话。
他挪动屏幕偏向自己,将那个扭头的背影放大数倍,移动着鼠标确定了某个位置后再把屏幕转回时雨面前:“是他。”
时雨看着因为放大而有些失真的图像:黑衣男扭头的方向,耳根和脖子的交界处有一块形状不规则的黑斑,那块斑他们曾经看过无数次,因为他每次脸红脖子粗地打人的时候,那块黑斑都格外显眼,像他们记忆中挥之不去的阴影:“是他。”
“嗯,那就是了。”谢闻远放下杯子,伸手过来按下播放键:“你们俩都说是时建国,就可以确定了。”
时建国,海市悬赏最高的在逃通缉犯,同时也是时雨和时濛的亲生父亲,是时家全部债务的主要负债人,可以说,他的债务是时濛入狱和时雨当杀手的首要原因。
“监控没有声音么?”时雨沉默了许久才问。
“那是另外的价钱。”谢闻远瞟了时濛一眼,一提到时建国的话题,这个平常爱说爱闹的兄弟就会出奇得沉默,这个监控视频其实也是时濛带来的。
“阎王爷没认出来?”警方拿到监控肯定比她们早很多,到现在都还没动静,只忙着告白龙帮,看来是还没发现这一点。
“迟早的事儿,”时濛终于抬头说了一句:“监控声音很轻,我就先买了视频回来,侦探社那边也说过了,他们有的阎王爷早有了。”说话间他的目光还是和时雨一样看着屏幕。
监控里,男护工确认走廊里没人后,往门里退了一步,从衣服底下把一个扁扁的方形塑料瓶递给门后的黑衣男,瓶中晃荡着不明液体,瓶子的外形看上去和黑衣男后裤袋鼓起的一块也差不多。
“等他们什么时候想起来做个声纹鉴定…”谢闻远顿了顿,换了个话题:“你就不好奇他对拖油瓶说了什么?”
“大概是让他去见白金龙之类的话…”时濛看着两人离开之后开始冒烟的病房门说:“我大概听了一点,在结合一下拖油瓶的唇语就差不多了。”
“你什么时候会看唇语了?”
“多看几遍呗,再说,”时濛靠回椅背道:“你以为我关在里面闲着干啥?”
“长进了是吧!”谢闻远撇了撇嘴。
“在干嘛?”时雨倒是有些好奇。
“每天干杂活、看书、下棋,顺带学习各国语言,虽然人也不跟我交流…”时濛掰着指头边算边吐槽。
“下棋?”
“对啊,围棋、象棋、五子棋,诶,你说这老柯家的咋都这么喜欢下棋呢?祖传手艺?”
“我哪知道,要不,你问问?“
“我问问?”时濛笑眯眯地指指自己,然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作死么我?”
时雨嬉笑着吐槽:“你作死的次数还嫌少么?”
“哦哟不错哦,有点自知之明。”谢闻远还敷衍地拍了拍手。
“你们两个一唱一和的,够了没?”时濛佯装生气地拿起鼠标要砸,却在看到时雨笑脸的瞬间又放弃,将鼠标往桌上一搁:“不说了,走走走,回家了。”
“诶?怎么就走了,这事怎么办?”谢闻远问。
时濛已经绕过电脑桌往门口走去,面上的表情也逐渐恢复平静:“还能怎么样?敌不动我不动呗!”
“敌一动你乱动?”
“我可不敢。”
“怂了?”谢闻远挑起一边眉毛看他:“你就这么怕你老子?”
“我怕他个球啊!呵呵,”时濛凉凉一笑:“用点脑子行吗?谢老板。”
“他的意思是说,敌一动,动的就不是我们了,”时雨也起身准备离开:“跟在阎王爷后面就行。”
“那你呢?”谢闻远疑惑地转向时雨道:“不开张了?”
“我歇业,”时雨无奈地笑笑:“反正快开学了,我还能靠奖学金养活一阵。”
“差点忘了你是学霸呀!”谢闻远在电脑椅里伸了个懒腰,有意无意地冲着时濛的背影大声道:“某些人就只能多打几份工喽!”
“嗯,我是打工人我骄傲,”时濛完全不以为意,打开门还不忘贱兮兮地说了一句:“请别忘了这个月的利息,谢老板。”
“你!”谢闻远懒腰伸到一半忽然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指着时濛说:“算,你,狠!”
“走了,拜拜。”时濛挥了挥手,先让时雨走出门。
“喂,时濛,”谢闻远又喊住他,语声压低了一些:“明天我去扫墓。”
“哦,那我,”时濛出门的脚步顿了顿,终于让谢闻远看到一个一本正经的表情:“我也去。”
“谁问你去不去了?”谢闻远扶额:“黑叔那辆车借我一下。”
“随便,你问不问我都得去,这叫道义。”时濛一扬头,颇为理所当然地说完这句话,然后关上门,走了。
良久之后,谢闻远转向电脑,鼠标轻点,对着重新播放的监控视频轻轻叹了口气:“这次你可别重蹈覆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