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画面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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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言 “影像作家”时代的来临

包豪斯学院的莫霍利—纳吉教授曾说过一句给摄影提气的话,他说:“未来的文盲,将是那些不懂摄影的人!”

当然,莫霍利—纳吉所指的未来,其实是20世纪70年代,早已成为过去。但从他对摄影发展趋势与信心上来判断,摄影在当时的表现确实是令人振奋的,而且这种势头一直持续到了今天。

的确,摄影从开始只有少数人能玩得起的一种神奇的笨拙机器,到如今人人都能轻易拍摄的便携相机,获取影像已经变得如此简单。180多年的摄影历史,记录了这个世界无数珍贵的影像,但作为一种成熟而普及的语言,摄影还没有像文字语言那样得到全人类的现实响应,成为我们日常生活中的主要语言工具。摄影还只是用于文字的辅助与注解,起码在许多应用领域,还是文字语言的附属品,作为独立的语言运用,恐怕还只是出现在艺术展览馆和较专业的画册上。

究竟是摄影语言先进,还是文字语言更科学?对于人类来说,我们的思维,以及我们大脑中留存的美好回忆,是以文字写就的,还是以一幅幅图像、一串串画面来自动呈现的呢?阅读照片影像能取代对文字的阅读吗?人类最宝贵的情感、灵动的思绪、无尽的智慧和无边的欲望,该以怎样的语言去书写?这个世界上有没有几种最上乘的语言,可供人类去做明智的选择?

进入数字时代后,摄影科技的进步给操作相机这一神奇利器的摄影者——从爱好者、专业人员到图像收藏者、图片编辑,以及一切以摄影手段为生的人们——带来了福音。摄影的创作也从过去单幅投稿比赛,逐渐演变成创作者自觉的“写作”,以影像语言来写作的人越来越多。而且我们欣喜地发现,以专业化、深入化、系统化进行影像写作的队伍规模也变得越来越大,所涉及的领域越来越广,所关注的问题越来越深,所采用的摄影语言也越来越精。看来,“影像作家”的时代真的来临了。

逃离了通行游戏规则的人,会忽然发现各种崭新的天地,原来“自古华山一条路”与“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竟然是如此的可笑与可怕。人们不再为参赛获奖而烦恼,不再需要揣度他人的心思,不再需要以谋略击败他人,而是以共存、共荣、共赏为要义,以内心真实的感动与需求为驱动,内外如一,坦坦荡荡,从从容容,不以技压群芳、艳惊四座为炫耀,将更多的心思放在自我内心力量的投射上,令作品真正具有独创与原创价值的精神内涵。其实,从20世纪五六十年代起,西方社会就出现了以影像写作的知识分子,他们是以影像进行写作的早期探路者,是今天“影像作家”的先驱,如罗伯特·弗兰克、拉尔夫·吉布森、厄恩斯特·哈斯、辛迪·雪曼等。这种趋势在20世纪八九十年代逐渐呈现出全盛的势头,如今成了世界摄影发展最强劲的动力。可以肯定地说,它代表了摄影发展的前景与方向。

十年前,笔者写了《摄影构图》,对摄影理论的普及起了一定的推动作用。如今,随着摄影语言的日渐丰富和完善,人们对摄影语言在系统表达与运用方面充满了期待。因此,经过近几年的教学理论与实践,在借鉴文字语言体系结构的表述基础上,笔者编写了这本《摄影画面语言》,也是对《摄影构图》的一种补充与升级吧。笔者在《摄影构图》一书的前言中曾提及,不同的摄影师以及不同类型、不同题材的摄影,其构图要求也不同,所说的即是语言方面的问题。目前论述摄影语言的文章和书籍不少,可惜多半不成体系。笔者在借鉴语言学体系表述的基础上,搭建了一套较为系统、完整的有关摄影语言的表述体系。

众所周知,语言几乎能描述一切对象,但是语言本身却具有不可被描述的特性,针对语言的言说显然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当然,从历史角度去分析,任何一种语言的形成,都有一个较漫长的生成、发育与成熟的过程。不可否认,摄影语言作为一种较系统而独立的视觉语言,在中国尚处于幼稚阶段,尚不为多数人所重视,在视觉的感受、识记、表达与教育方面尚没有多少令人信服与可采纳的规范与建议。过去的摄影语言研究,只是停留在最基础的画面构成、光线运用、曝光与影调关系等应用技术层面上,而对于实质上作为新型图像语言的摄影语言,能够深入其影像内核研究,如影像所对应的大众普遍的心理反应与较成体系的心理活动机制,以及更潜在的深层意识层面的科学分析与学术研究,则远远没有进入人们所关注的视野。目前,只是任其自然地发生与发展,学界尚缺乏应有的调查介入与分析研究。尤其在语言的传承与创新方面,只是盲目地跟在西方摄影理论的身后亦步亦趋,照猫画虎,而对于语言生成与发育的天然土壤——自身民族、本国历史与地域环境的自觉梳理及其自如本能的运用,还没来得及形成真正属于自己的文化主体意识。窃以为,这便是中国摄影语言在理论与实践上出现的问题所在。

诚然,限于个人能力与精力所及,书中定有诸多不当之处,还望众方家批评指正。

是为序。

唐东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