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资源诅咒”假说

数据表明，从一个较长的时期来看，资源丰裕国家或地区的经济增长反而是缓慢的，甚至是停滞的。1965—1998年全世界低中收入国家人均GNP以年均2.2%的速度增长，而石油输出国组织国家同期却下降了1.3%。在全球65个资源相对丰裕的国家中，只有四个国家（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泰国、博茨瓦纳）年人均GNP增长速度达到4%（1970—1998年），而一些东亚资源稀缺的经济体（中国香港、新加坡、韩国、中国台湾），经济增长却超过了发达国家的平均水平。20 世纪70年代以来，上述越来越多的资源丰裕国家或地区陷入增长陷阱的事实，在20世纪90年代引起了奥蒂（Auty）、萨克斯（Sachs）和沃纳（Warner）等经济学家的思考，并提出了“资源诅咒”假说。

（一）“资源诅咒”的概念

所谓“资源诅咒”（Resource Curse），又被称为“富足的矛盾”（Paradox of Plenty），是指从长期的增长状况来看，那些自然资源丰裕、经济中资源性产品占据主导地位的发展中国家或地区，反而比那些资源贫乏国家或地区的经济增长慢；尽管资源丰裕国家或地区可能会由于资源品价格的上涨而实现短期的经济增长，但最终还是会陷入停滞状态。最终，丰裕的自然资源反倒成了“赢者的诅咒”（Winner's Curse），而非福音。

（二）“资源诅咒”的传导机制

为什么会形成“资源诅咒”这一经济现象？经济学家们大多用“资源诅咒”的传导机制（Transmission Mechanisms）加以解释。常见的传导机制包括：“荷兰病”、轻视人力资本投资、可持续发展能力衰退和政治激励扭曲、资源寻租与腐败。

1.“荷兰病”（the Dutch Disease）

“荷兰病”是指一国经济中某一初级产品部门异常繁荣而导致其他部门衰落的现象。20世纪50年代，已是制成品出口主要国家的荷兰发现了大量石油和天然气。于是，荷兰政府大力发展石油和天然气，导致出口剧增，国际收支顺差，经济繁荣。然而，快速发展的石油和天然气业却严重打击了荷兰的农业和其他工业部门，削弱了出口行业的国际竞争力，以致到20世纪80年代初期，荷兰遭受到通货膨胀上升、制成品出口下降、收入增长率降低、失业率上升的困扰，国际上称之为“荷兰病”。

对于“荷兰病”的成因，人们用资源部门的扩张对制造业的挤出效应加以解释：一是丰裕的自然资源使得资源开采和简单加工业等资源部门的边际生产率大幅提高，势必引起生产要素相对价格的变化，以及要素在部门间的流动和重新配置，导致资本、劳动力等生产要素从制造业部门流向资源部门，进而造成制造业部门的日益萎缩，形成转移效应；二是自然资源出口带来的收入增加，会增加对制造业和不可贸易部门产品的需求，从而提高实际汇率，削弱制造业产品的出口竞争力，产生支出效应。上述两种效应发挥作用的结果，便是制造业部门的衰落，而制造业的衰落则必然会对经济增长形成不利影响。

2.轻视人力资本投资

丰裕的自然资源会阻碍人力资本的积累：一方面，自然资源的开采需要的知识技能较低，因此，政府和家庭缺乏人力资本积累的内在动力；另一方面，制造业需要大量高技能工人，且具有“干中学”的特点，因此，当丰裕的自然资源导致制造业部门的衰落时，必然会影响整个地区的人力资本积累，进而阻碍地区经济的增长。

3.可持续发展能力衰退和政治激励扭曲

第一，自然资源的大规模开发，加大了生态环境的压力，导致城市环境问题突出，污染治理水平较差。脆弱的自然环境状况不仅阻碍了地区潜在优势的发挥，而且成为经济增长的主要障碍。

第二，在自然资源接近枯竭时，经济发展的可持续性必将受到严峻挑战，由此引发大量的失业和社会不稳定问题。

第三，丰裕的自然资源使那些靠资源租金生活的人所获得的收入远高于企业家。这势必会促使具有潜在企业家才能的人转向自然资源部门，限制了潜在创新者的创新活动，从而不利于经济的可持续增长。

4.资源寻租与腐败

丰裕的自然资源就像一个国家或地区的“天然租金”，被当作“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因此，在产权制度不清晰、法律制度不完善、市场规则不健全的情况下，极易诱发寻租行为。在此情况下，人们普遍只想着通过“攫取”丰裕资源而“一夜暴富”，由此就会驱使人们不惜通过采取贿赂等不正当手段与掌握资源分配大权的官员进行权钱交易，牟取暴利。其结果，就使得社会上从事生产性活动的人逐渐减少，从事分配性活动的人逐渐增多，最终导致经济增长停滞不前。

（三）消除“资源诅咒”的对策

如何消除资源诅咒？学术界提出了以下几点对策建议。

1.藏富于民

牛津饥荒救济委员会（Oxfam）认为，为了消除“资源诅咒”现象，应该把自然资源留在地底下。为此，必须对自然资源开采的速度以及由此产生的社会经济后果加以仔细权衡。

2.产业多样化

产业多样化的意义在于，可以减少对自然资源部门的过度依赖。Auty（2001）认为产业的单一是导致资源丰裕国家经济绩效差的一个重要原因。尽管产业多样化被几乎所有经济学家公认为是解决“资源诅咒”的良方，但要成功地实施却并非易事。为此，一是大量的资金不能被注入一些毫无效率和竞争力的产业中。二是政府不能忽视市场自发力量的培育。三是必须限制政府垄断经营，拓宽和增加私人投资的发展空间与机会。

3.收入冻结

资源出口国家或地区往往会因巨额的出口收入而带来不断增加的财政收入。在此情况下，政府通常会被大好的形势冲昏头脑，匆忙上马一批耗资巨大、周期长的项目。而这往往又会造成国内总需求的膨胀。一旦资源价格意外地回落，政府每每又迅速地陷入严重的财政危机。由此造成的需求紧缩，势必会导致国民经济的大起大落，从而极不利于经济的正常增长。这就需要政府阻止将来自资源出口的收入转化为增加的总需求。

4.政治改革

一方面，应该重视资源丰裕国家或地区的政治制度改革，通过引入民主制度，对寡头和上层精英的统治进行制衡，以此阻碍资源财富继续集中于少部分人手中，从而促进政府决策的公开化、公众参与的大众化以及产业的多样化和收入的均等化；另一方面，应当加大反腐败力度，遏制寻租行为，以此来防止政府部门和官员滥用资源收入损害民众利益。

延安市是著名的资源富集区，延安区域经济是典型的资源型经济。如何摆脱对单一资源型经济的过度依赖，摆脱“资源诅咒”带来的消极影响，实现产业多样化和区域经济转型升级，是一个亟待研究的重要问题。从这个意义上说，“资源诅咒”假说对于深入研究延安区域经济转型问题具有一定的参考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