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尽在不言中
揉着脑袋从床上爬起，大牛痛嘶一声，脑壳子感觉是被锤子狠狠敲打了一下，由内而外的剧痛，但他摸了半天，却不见后脑勺有凹陷，不由得怀疑起来这是否是自己的错觉。
吱呀。
吱呀。
一阵令人抓耳挠腮的吱呀声响起，大牛先是摸了摸身下的硬床板，又看了看不远处那扇摇摇欲坠的破门，很是惊讶它居然没有就此倾倒，而更令他吃惊的是，从门后走出来一个蓬头垢面神似难民的人。
强忍着疼痛，大牛看向来人，眸子一亮，讶异道：“温耀东？”
“啪！”
难民模样的男子猛地一拍手，惊喜道：“我还担心你脑子坏了，没想到一张口就叫出了我的名字，害的我虚惊一场。”
大牛神色讪讪，沉默两息后，疑惑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温耀东扣了扣食指，漫不经心道：“我家。”
“啥？”大牛听愣了。
温耀东反问道：“傻？都说了是我家。”
大牛挪了挪身体，木板床发出不堪重负的闷响，抬头望去，瓦片缝隙间的碎光恰到好处的洒在他的脸上，一缕春风恰到好处的拂过他的脸颊，让他不由暗自怀疑如何避雨。还有那扇姑且算好的门板，起码看着没有裂缝，只是开门时有些响动。
看见大牛打量四下，温耀东嬉笑道：“怎样？”
大牛点头，认真道：“虽小却暖。”
温耀东一愣，他以为会收到些外人对他一如既往的嘲讽或者一些虚情假意的拍马屁，却没想会见到他认真的表情。
他认真盯着大牛看，大牛认真的盯着头顶看，茅屋破碎处露出一团杂草，一只年迈的黑燕用燕嘴轻啄了几根，想必是要去哪家屋檐上安居。
屋外，阳光正暖，雏燕嗷嗷待哺的叫声从屋顶的破洞传了进来，那黑燕却是在这里安了家。
见大牛听的出神，温耀东问道：“饿了？”
大牛点点头，于是温耀东转身离去，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上带着些笑容，尽显憨厚老实之色。
屋顶上，一只小燕子一口一条小白虫，吃的不亦乐乎，叫个不停，老燕子倒是不恼，极有耐心地把蠕动着的虫子一条一条的喂给它。
一柱香后，一张桌子，两个盘子，两碗饭。
看着青菜和黄豆芽，大牛想了想温蕊，兄妹俩的生活简直是天壤之别，妹妹一饭千金，哥哥一饭……
“一共几钱？”大牛问道。
温耀东狡黠一笑，道：“你猜？”
大牛心算到，两碗饭最多一贯钱，两盘菜最多一贯半钱，于是他开口问道：“一共两贯半钱？”
温耀东抬起头，骄傲道：“两个钱。”
大牛敏锐地扑捉到了“个”字，愣了一下，伸出大拇指道：“威武。”
温耀东得意一笑，接着随意说道：“这一趟是打算去大堂山？”
大牛咽下嘴里的豆芽，笑道：“听说那里有龙抬头，我想去看看。”
“龙抬头？”温耀东低声重复道，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眉眼含笑。
虽然只是一瞬，但是大牛分明感受到了其中隐藏的一抹风情，有些狂浪，有些不可一世。
温耀东看向大牛道：“龙本绝迹，但凡一点能与龙有关的东西，都会让武者趋之若鹜，你可知道为何？”
数十本典籍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大牛慢条斯理道：“龙本身就是超凡脱俗的存在，能与圣人比肩，而圣人已有五千年不出，龙更是有一万年不出。大蛇为蟒，蟒大为姌，姌大为蛟，蛟走江入海方为龙。但现在莫说龙，就连蛟龙都已近乎绝迹，只有一些传闻说太玄山中有蛟龙存在。而在一些名山大泽之中，哪怕只含一些蛟龙之血的存在都能称王称霸。而这一切，都源于血脉二字。”
屋外阳光正暖，老燕子已经搭好了窝。
屋内一片寂然，大牛已经放下筷子。
头顶雏燕叽叽喳喳，却让屋内的大牛感受不到一点温暖，甚至有点讨厌，或者说是一种发自肺腑的厌恶。
“你可知道那卖花的小姑娘是何人？”
温耀东笑眯眯道，只是那笑容明显意味深长。
大牛摇头。
对于不知，不言便好。
“那小姑娘名为陌离，南域金阳榜第六十三位。”
听到这句话，温耀东看向大牛，让他疑惑的是，他并没有从后者的眼中看见他想看见的惊讶或者其他情绪，那双黑白分明的双眼宛如一汪无人问津的深井，毫无波澜。
于是温耀东继续道：“她曾经在一处遗迹中获得了大机缘，只需要寻找五位机缘者，便能得道。”
说完这句话，温耀东终于从他眼中看到了新的东西。
大牛疑惑道：“得道？谈何容易。”
这一句自问自答很妙，温耀东听了后心里感慨，得道？谈何容易啊。但他还是沉稳道：“是啊，要是容易，也不至于五千年没有圣人出了。”
“可是！”温耀东打断了大牛即将出口的话，认真道：“她叫陌离，得到的那份机缘非同小可，是上古一位花圣留下的传承，而那位花圣留下的传承里已经包含了四位机缘者，只差最后一位。”
大牛自嘲一笑，“看来我是最后一个了。”
“因为你身负神迹。”温耀东认真看着大牛，说出了一个近乎不为人所知的秘密。
大牛默然。
温耀东双手一摆，瘫坐在椅子上唉声叹气道：“只是为何会是你呢？”
在温耀东无奈的语气中，大牛端起了饭，一粒米一粒米吃着，眉头先是紧皱，接着一动不动，最后在吃了一块带了一点辣椒的青菜后，眉宇这才舒缓了下来。
温耀东眼神奇怪的看着他，不明所以。
在吃干净一半豆芽和青菜，再把最后一粒米吃进嘴里后，大牛放下筷子，看着温耀东道：“事情应该是它本来的样子。”
温耀东满脸疑惑。
大牛继续道：“吃饭，就好好吃饭。”
温耀东微愣，随后似乎明白了些什么，端起饭碗，吃起了盘子里，泾渭分明的各占一半的青菜和豆芽。
趁着温耀东吃饭，大牛走出屋子，看了看那探头望他的老燕子，会心一笑，那老燕子扑棱着翅膀，似乎在回应他，一切都尽在不言中。
在附近转了转，大牛发现这里还在百川城内，只是周围都是居住的平常人家，灰墙黑瓦的巷子有些破旧，朴实无华，与小破屋这里的气息相得益彰。
路过一家小店，看见来往的食客吃着花生米，喝着五钱一碗的米酒，嗅着酒香，大牛走去打了两壶米酒，一共一贯钱。
兜兜转转几圈，在路过一家名为芙蓉记的小店时，大牛走了进去，在掌柜面前晃了一块腰牌之后，买了一些东西，顺便留下一张小纸条后便走了出去。
回到小破屋，大牛手上又多了一捆茅草，一些蜡烛，一摞捆的紧实的油纸包。
温耀东恰好吃完，看着这些东西，不再是不解，而是面带笑意，轻轻摇了摇头。
夕阳西下，小破屋旧貌换新颜。
屋顶平整，门窗一新，床塌干净，室有鱼香。
不是余香，而是鱼香。
鱼有名，过江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