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海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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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四矿区

第十八章

柳熙烈这里顺风顺水,纪伯伦可就有点儿磕磕绊绊了。他的家庭和柳熙烈不同,父亲是个石匠,每天在石料厂断石条,母亲是纺织女工,在纺织厂织布。两个人辛辛苦苦,也只够贴补家用。他所在的环境也很特别,柳熙烈是在城里的富人区,他这里则是城郊得贫民窟。

这里的人都比较务实,他们对于那些所谓的追求、希望、理想之类毫不在意,他们每天关注的就是每天赚了多少钱,花了多少钱,一天的工作该怎么做,日子该怎么过。其余的事情,你不要和他们说,他们也不爱听。

纪伯伦刚刚回到家的时候,因为还有柳熙烈同来,父母并没有要求他什么,但柳熙烈走了之后,他们就开始催促他找工作了。

“我在你这个年纪,已经是这里最有名的石匠了,你爷爷那时候也还不老,我们两个每天可以赚到五个大钱,最快的时候赚到过七个,现在也能赚到五个,从我砸石头开始,我就没有掉下这个数儿”。纪长海说起这些,显得异常得意,这也的确值得他自豪,在这一片贫民窟,他们家的生活条件是最优越的,不但每个月可以吃上一顿肉,每隔三五天还可以吃一顿细粮。他们也是这里为数不多的几个,能够把孩子送到天空学院去修行的家庭之一。

“我这一天也能赚一个大钱,现在你回来了,怎么也能赚个三块两块的,加上你爷爷现在也还能干,你奶奶在家做些手工,家里也就没有吃闲饭的了”。纪母梅婷对现在的生活也是十分满意,纪伯伦的成长,也是让她看到了希望。

“现在的年轻人和我们那时候不一样儿,活儿倒先不急着找,先看看有没有机会干点儿别的。出大力,受大累这种工作,已经不适合他们这一代人了”。

“哪一代人都得赚钱吃饭!老百姓到什么时候都是老百姓!要是我说啊,就别想那些没用的,什么赚钱干什么,先赚了钱再说。——干什么没钱能行”?

爷爷纪文杰和奶奶屈氏,也参与到谈话之中。纪文杰认为不能再让纪伯伦去石料厂断石头,那种工作不但累,还没有什么出息。可以找一个有晋升机会的厂子去干着,然后再慢慢找机会。屈氏则觉得,什么工作都一样儿,还不如找个赚钱多的,大家热烈的讨论了一回,最终还是奶奶的主意得到了更多人的支持,于是母亲梅婷就让纪长海托个关系,把他安排到石料厂去,这期间,他们几乎没有征求过纪伯伦本人的意见。

事实上纪伯伦本人的意愿也并不重要。在贫民窟,只要是有了一定的劳动能力,就都顺理成章的去找一份儿工作,赚一点儿生活费,无论赚多赚少,这都算是正常人的正常选择。一旦你有了别的想法,想干一些别的事情,那么,你就会被默认为是不务正业,你这个人也会被定义为傻,或者能力不足。当然,无论是傻还是能力不足,最后你要是能弄到钱,他们就会完全转变这种看法,而把这些傻或者能力不足的行为,自动转化成某个阶段的运气不佳,或者成功之路上的磕磕绊绊,你这个人也会被认为有远见,高瞻远瞩,能够看到别人看不到的机会。

这里的一切都是以结果论,而结果的本质就是现有物质,最直观的表现就是金钱。所以有钱没钱,就成为了衡量一个家庭、一个人的第一标准。没有人给这些人划分阶级,他们自己就给自己划分了阶级。没有人绑住他们的手脚,他们自己绑住了自己的手脚。这是个极其稳定的阶层,国家繁荣时他们如此,国家衰弱时他们也是如此。唯一对他们有影响的是他们的钱包儿,但无论是盛世还是末世,他们只有桌子上的饭菜会发生变化,生活方式却不会改变。每天都是忙忙碌碌,每天都是家长里短,每天都是喊着要多赚些钱,钱不够花。

这个自然形成的群体,一直以来都是最底层,但他们却在这最底层之中,再分出个三六九等。他们不妒忌上流社会的资产阶级和剥削阶级,很多时候还为他们摇旗呐喊。他们妒忌和仇恨的是他们这个最底层之中的上一层,对这些人进行打压和排挤。同时,他们也看不起在物质条件中不如他们的人,甚至是在某一段时间中不如他们的人,对这些人嗤之以鼻,并不断的试图去打击和排挤。这是人类的原始丛林,遵循的是原始的丛林法则。

纪伯伦出生在这里,却一直没有生活在这里,学院的象牙塔让他有了过多的自己的想法,而对个人权利的过度重视,也让他显得与这个固有的秩序很难兼容,而接下来发生的几件事,更是彻底的过不了他的命运。

石料厂的工作即脏又累,但对于这个初入社会的愣头青来说,还不算什么,他有的是体力与精力。但这里形成的不良风气,却让他无法适应。他首先发现这里的作息时间并没有按照规定中所说的来执行。明明是规定的中午十二点吃饭,一点上班,大多数时候到了十二点一刻他们才下工去食堂,而上班则是在十二点五十左右。晚上下班的时候也是如此,规定的是六点下班,正常情况下都得晚个十分钟左右。

其次他发现,越是不干活的人,赚钱越多。他们这些扶钎子抡大锤的,是重体力活儿,也是所有的环节中最累的,但是他们的工资反而是最少的。那些指手画脚,无所事事的人,工资反而是他们的几倍,十几倍甚至几十倍,上百倍。但这些,还只是固有的现象问题,最让他无法忍受的,是人们的逆来顺受和集体的沉默。

他一直以为,有压迫就会有反抗,有不公就会有声音,但事实恰恰相反,越压迫就越顺从,越不公就会越沉默。这些人就像失去了灵魂的行尸走肉,完全没有了自己为人的本质。

“这是不对的,咱们应该按时间走,多干的时间他也不给钱,为什么要多干?再说,咱们也得说话,不该干的活也不能干”。当他向他的搭档抱怨的时候,他的搭档却像看一个外星人一样儿的看着他,语气讥讽的说道:“谁说话?说什么话?你看看这些人,那个个儿都是人精,谁吃饱了撑的去扯那个蛋?你说不公平,你要按规定走,那你就别干,现在到哪儿都这样儿。再说了,咱们是来赚钱的,人家给钱就行了。多干一会儿能累死?累不死。你还是年轻,干长了就知道了,什么合理不合理的,那都不重要,你得有活儿干”。

”但是也不能什么活儿都干吧?吃亏的活儿也干”?

纪伯伦实在无法理解,这些人明明知道自己是在吃亏,为什么却忍受得理直气壮。事实上,他们也无法理解他,为什么明明无力反抗,却为什么还不能选择沉默。

“你不干有的是人干,咱们国家的人多了,去了穿红的就有挂绿的。你说活儿不好,很多人削尖了脑袋望里钻还钻不进来呢。——干活就干活得了,逼事儿还不少”。他竟然对他发泄起了不满。

纪伯伦本想再和他理论,又觉得没什么意思,也就不再多说。让他没想你的是,他们的这些对话,在当天中午就传到了监工于心海的耳朵里。作为这个地方最有实际权利的人,他觉得有必要给这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一点儿教训,于是在吃过午饭之后,就把他和他的搭档叫到了临时搭建的木板棚子里。

“你叫纪伯伦是吧,是六哥找过来的人”?

纪伯伦点头说是,于心海把他打量了一番,然后转过头来,对他的搭档说道:“咱们第二矿区那边缺两个人,老言啊,你辛苦一点儿,带着他下午过去”。

“第二矿区人家有人,咱们去干什么去?再说了,那都是大青石,一打一个坑儿,一天能干多少?能赚多少钱?我不去,你找别人吧”。一听到第二矿区这个名字,他心里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恨恨的瞪了一眼纪伯伦,然后向于心海高声叫嚷道。

“他们这两天就缺人,一直想借几个过去,我也是怕大伙儿不挣钱,没敢派人。今天他亲自过来了一趟,再不去几个人也实在说不过去了”。说着,他又向外面喊了两声:“老张、老王!你们两个吃完了和咱们言师傅一起去第二矿区帮忙”!

两个人一个智力不全,一个身体瘦弱,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就继续吃饭了。老言明知多说无益,但为了自己的利益,少不得还是絮叨了两句:“好干的活儿都让别人干了,操蛋的活都有我们,我们惹着谁了?再说,你给点儿补助也行啊?本来挣的就少,再不好干,谁还愿意干”?

于心海听到他这几句话,立刻就变了脸,怒声说道:“老言,少跟我说那些没用的屁话!什么好干都不好干的?会长的活儿好干,赚钱还多,你干得了吗?你嫌赚得少啊,有赚得多的地方你就走啊,谁也没拦着你”!

老言虽然心中有气,此时却不敢再说,只好转变了脸色,陪笑说道:“我倒也不是那个意思,第二矿区的活你也知道,确实是不太好干……”。

于心海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同时也转变了面孔,十分无奈的说道:“这个谁不知道呢?所以他那里才一直人不够用嘛。你尽管放心去,这三个人呢,你到时候经管经管,我跟那边儿说一声,给你加点儿”。

老言听到加钱立刻就喜笑颜开,急忙说道:“于头儿你放心,这些人干活儿你还不知道?到时候别忘了把我们调回来就行了”。

等到出了这个屋子,他就自顾自把自己当成了几个人的领导,对他们指手画脚起来,这难得的权利,似乎不用很快就会过期了一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