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国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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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真相小剧场20 玉面状元郎

朱雀大街上的柳树抽枝发芽了,在春日的暖阳里摇晃着曼妙的腰肢。嫩绿的枝条轻拂过游人的脸庞,痒得人直笑。街口、树下挤满了小摊,来来往往的行人淹没在吆喝声和叫卖声中。

今日是春闱放榜的日子,碰上适合出门踏青、游园逛庙会的好天气,故而热闹非凡。

一匹白马在街上晃荡,它载着面相温厚又威严的揭榜礼官,稳稳地停在揽月楼门口,身后跟着的是两位混迹官场数年,却仍旧一事无成的“侍书郎”皇甫焱和赢河清。

说来也巧。半月前,李陀在大兴殿相中那文、武两位状元的时候,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当年先帝挑中两位侍书郎的情景。那年春光暖暖、微风习习,大周才子佳人汇聚于此,他们在殿前广场上聆听先帝训导、接受百官考问,雪白的试卷堆满了大兴殿,浓重的书香、墨香飘散在清朗的春日。恣意挥毫的青年俊秀们正如溪中鲤鱼,在漫长的遨游后最终汇入大海、一跃龙门。

十年过去,他们有的在金陵,有的在地方,有的闷头做事,有的政绩斐然。如今又有两位天才横空出世,得此良将,兴哉我大周!

此时金榜折桂的两位公子正在揽月楼的上座看歌舞。揽月楼新进了几位西域舞女,个个浓眉大眼、能歌善舞,在池中木台上弹琴、击鼓、起舞、放歌,一时间四层楼同时响起掌声,如雷震动,厢房中的宾客都出来一睹风采,好不热闹。

秦澜紫扮成小厮的样子,随侍在李霩身侧,一边看着楼下那热火的场面。奏乐的、说书的、唱戏的都有,再热闹下去,估摸着要做成金陵第一楼了,连望江楼也不在话下。别看黄律回京之后一直在府邸帮着殿下处理正事,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他心思可多着呢。揽月楼作新的消息据点就是他想出来的主意。大隐隐于市,谁都不会想到此处是殿下的产业,更不会想到这里养着殿下的消息网。

黄律,这人不赖。秦澜紫心想,偷偷拿了一颗花生米送进嘴里。

不过他更想不通的是,这么吵闹的地方,殿下怎么静得下心来。他看着李霩慢悠悠地泡茶、吃点心、转他手里从旧货市场淘来的佛珠,清淡得与揽月楼格格不入。

李霩今日是来蹲人的。半月前他遇见了个落魄的小娘子,自称是某个大人的妾室,因被抛弃而无家可回,只求识货的人买了这串佛珠接济她的生活。

起初李霩不以为意,只是他本能地判断出这串东西价值不菲,才付了足量的钱拿回。过了几日,查到的消息递到他面前,原来那女人说的不假。她的官人,正是工部兵器营的一个八品小官。自从陛下颁布消息,节衣缩食优待长安将士后,各部都说吐不出钱来了。可是朝廷每年拨那么多钱,怎么会一点儿都吐不出呢?

他按着陛下的意思查了各部的账本,账做的有模有样的看不出毛病,可真给他瞧出猫腻来了。前线物材紧俏,忙的兵部一直在打造铠甲兵器,可是开销未免也太大了,且造出来的东西送到禁军,被李霩偶尔看了一眼,便发现似乎有偷工减料的嫌疑。金陵巡防的城卫营尉迟将军和护卫皇城的禁军统领贺兰将军,无一不向他大吐苦水。

京中如此,天高皇帝远的长安又如何呢?

而顺藤摸瓜抓下来,这个小官的上头便是江太傅的一个不起眼的孙女婿,与李霩和江蕙算是平辈。江氏家大业大、分支众多,底下人作威作福,手伸得更长。

听闻这个小官眼皮浅、脾气爆,有点小钱就喜欢喝酒狎妓。行啊。今日不把事情闹大送你进大理寺,这宸王你来当。

李霩心中微愤,而面上却无什么表情。他就这么镇定坐着,偶尔瞥一眼楼下。

“客官您醉了,小的扶您歇着。”黄律装扮成小厮的样子,扶起醉酒的小官,给了李霩一个眼神。李霩微微点头,却仍旧面不改色地坐着。

“我没醉,滚开!”莽汉小官推开黄律,翻过池桥,直朝池中木台冲去,这连滚带爬的架势吓坏了唱歌跳舞的美人,他仍旧色心不改。“本官要与美人共度良宵。”他醉酒后胡言乱语,浑身上下像是被野兽附身一样,朝美人扑去。

歌女舞女们在慌乱中惊吓、呼喊,拼命推开他乱窜的双手。客人们也吓呆了,却无人敢上前拦下。

“住手!”站起来的是一位年轻公子。朴实无华的衣饰下是挺拔如松的身姿,他面容清朗、谈吐温润,眉目中却藏着纯粹、坚韧与英气。“大庭广众之下怎可这般目无法纪!快放开这位姑娘!”他冲上前挡开莽汉,护住了身后惊慌失措的歌姬。

不料那人仗着蛮力,越发轻浮无礼起来:“哟玉面郎君!”说完就要扑向他。只可惜小郎君的手都没摸上,那莽汉就被乘风而来的另一位公子踹飞了。

“你还好吧寒玉。”通身白玉色华服的清贵公子收了功夫,拍拍身上的尘土,转身问起那位护下歌姬的小公子。客人们一看恶汉得到惩治,纷纷拍手叫好。

等寒玉整肃衣衫,回道“无妨”后,他似乎还未尽兴,三两步翻越过小池,拎起莽汉又将他扔到揽月楼门外,“叫城卫军来拿人!此人目无法纪、欺侮他人,在场诸位皆是见证!”

“好!”楼中又响起阵阵赞叹的掌声,彻底掩盖住了那躺到地上的莽汉的叫唤。刚踏上楼外台阶的揭榜礼官,看着眼前这景象,两眼一翻、心脏抽动:状元郎?两个状元郎都在这儿!幸好两位侍书郎扶住了他,才不至于当场失态。

揭榜传令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识到这场面。俩人不在住处安安静静地等着接旨也就算了,还来吃喝玩乐,还闹出这么大阵仗!这要是传到陛下耳朵里......这能不传到陛下耳朵里么!

镇静下来后,他清了清嗓子,绕过被摔在门外的莽汉,迈进揽月楼宣读陛下口谕。众人惊中下跪,听了旨意后莫不侧目望着两位郎君。

“王公子,俞公子,请吧。”礼官恭敬地行礼,请他们二人上马进宫,顺路叫手底下人把闹事的男子扭送到了巡城的官爷那儿。

真是惭愧,礼官看着街上热闹的人群,心中却懊悔不已。前脚他刚进宫给皇帝介绍新晋的文状元王筠和武状元俞光璞,夸他俩一个出身寒门却温文尔雅、饱读诗书,一个出身大族却淳朴豪爽、武艺超绝,后脚他俩就在闹市折腾了这么大动静!可怜他饭碗不保啊!

前头那两位小郎君倒是怡然自得,丝毫不在意身后沉默的礼官大人。俞公子有说有笑得向路人们招手,王公子只安静自在地骑着马,除了偶尔瞥一眼身边的贵公子和老百姓,其余时间都目光温柔地望着前方。

热闹的街市一如既往。礼部的仪仗载着两位状元郎缓缓离开揽月楼,往宫里去了。楼中看客们惊吓之余,也将此事传扬开来。

李霩望着楼下安抚歌姬的黄律,耳朵里听着两个小郎君的八卦,嘴角微微上扬。事情朝着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了。

“殿下,可要查查两位状元郎的身世?”秦澜紫看李霩这表情,应是感兴趣了。或许他们两位能为殿下所用呢?他悄悄问道。

“不查。他们不都说了吗。”李霩指着楼下七嘴八舌讨论的人们。揽月楼就是好,在自己的地盘光明正大打探消息。他甚至高兴得点了两道菜,兴致勃勃梳理起思绪来。

出身俞氏。哦~姑苏士族之首,祖辈曾在前朝官拜相国。到这一代,应是光字辈,似乎族中一个叫俞光玞的就是长公主的小女婿,诗文俱佳的郡主驸马,颇得先帝赏识。那这位俞小郎君,应是同辈族弟。

读书人家里出了个血气方刚的少年郎,又当众行侠仗义,真有意思。字守静?更有意思了,这么安静的名字怎养成如此热血仗义的性情?

李霩吃了点菜,换了个姿势继续坐着听。

王筠,字寒玉。一听就是个清冷自持的个性。果真寒门出身,家中只有年迈的养父。乡里人说他是在竹林捡来的孤儿,野到八岁才识字,谁知十岁便能做诗文,十五岁过目不忘、经史全通,于是准备了三年,就来考试了。

神童就是神童,听闻他从乡里考到郡府,一路顺畅,不出一年便直接敲开大兴殿的宫门。

今日是个好日子。人才、银子,连同那远方的城池,都要尽数收归了。李霩起身看着窗外远去的马车,心中很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