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爱与欲望

一诺后来逼着小凡说了一些关于那个女人的零星的故事，当然这只是无数个版本当中杀伤力最小的一版，可是一诺仍然在脑海里回放了无数遍，每一遍她都会将细节补充很多，小凡只说了一句：在华澳酒店。她会把这五个字演绎成多幕剧，甚至小说。

然后再看那个衣冠楚楚，口若悬河，认真讲述唐宗宋祖，讲述经史子集，四书五经的男人就会心有余悸，自己枕边十一年的为人师表的男人，原来也是这般令人作呕。

可是真实版本的那个女人究竟是如何走进他们的婚姻？每个男人都会将所发生的一切烂在肚子里吧，然后在某些午夜梦回的时刻，拿出来凭吊。小凡亦然，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和李瑜这样的女人有故事，而且纠缠了三年。

东窗事发后，一诺问过他：“你还爱我吗？”他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不是情势所逼，是真心实意。可是李瑜算什么呢？是性伴侣吗？小凡在心里斟酌过这个问题无数遍：

比自己大三岁的她也不是一百分的床上女人。

是恋母情结作祟吗？可是一路碰到大龄成熟有魅力的女性也从没有激起他半点波澜。是精神伴侣吗？可是他极少向她倾诉自己半分不快。他们在一起，他更多是一个倾听者的角色。是同情吗？可是比她遭遇不堪的也有很多。

可能是喜欢她的温顺体贴，甚至是卑微地迁就自己。

喜欢来自小乡小镇的女人那种粗粝和爽气。喜欢她永远是疾步给自己开门的热切和雀跃。

喜欢她将自己强行推出厨房的嗔怒。

喜欢被她仰视，被她需要，被她攥在手心的阵痛。

喜欢她永远不会主动打电话，可是只要找她，她一直在那里。

好像这些也都不是，他就是一个混账，就是对婚姻生出倦意，疲惫，想要随便找个地方歇歇脚，李瑜就是他站在十字路口随便找到的女人，这个时候无论谁站在那里，只要对方点头他都会不假思索带走她。至于接下来会怎样，他想都没想。他以为主动权在他手里，偶然得之，悄然弃之，只有天知地知彼此知。他想了100遍也想不清楚所以然。

他们初识是在一次聚餐时，李瑜什么时候为什么参加的骑行车队，他也不知道，也没多问。在车队碰到什么样的人都不足为怪，毕竟需要锻炼的人，也不分性别和年龄。再说她是学生家长，还是保持点距离为好。酒过三巡，醉意袭来，李瑜不停地敬酒给自己孩子的老师，不停地谢谢钟老师。他也只是敷衍几句，他对这个女人并无好感，反而心生不悦。

她的女儿在自己所带的初二班上，成绩突出，朴素善良，可是她的妈妈妆容太过精致，皮肤白的都发亮了，穿着也太过于前卫，原本姣好的身材被一身连衣裙刚好凸显的落落大方，可是低胸的领口让人无所适从，一头金黄色的烫发也很妩媚动人，但是喝酒谈话间手指拨弄刘海的魅惑之态让人退避三舍。

后来听一个朋友说：“原来你做美容行业呀，怪不得人这么漂亮呢……”小凡对于美容不是非常了解，因为自己的妻子很少去美容院，学校的女老师也大都是比较素净的妆容，一方面是职业需要，另一方面，老师的时间也的确很紧张，不允许她们天天精雕细琢自己的脸。相形之下，面前的这张脸确实多一份浮夸和刻意，他还是更喜欢“清水去芙蓉，天然去雕饰”的质朴。

聚餐结束后，大家依照老规矩，一个方向的同打一辆车，不曾想他们俩被安排到一辆上，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挨着她坐下，酒精的味道夹杂着化妆品的幽香让人心旌摇曳，再加上另一侧坐着又胖又壮的老张，李瑜下意识的往他这一侧挪了挪，他们的胳膊紧贴着，他赶紧将身体向前倾，让逼仄的空间显得不那么暧昧。车很快到站了，先送她到小区门口，小凡下车给她拉着车门，她居然俏皮地给他深鞠一躬，“谢谢老师，以后请多关照我们家孩子。”

小凡笑了笑，笑她的七分庄重和三分调皮。他帮她把包递过来，她明显喝多了，走路有点不稳当。可是小凡没打算去扶她，这是人家的小区门口，免得落下口舌。

临上车又鬼使神差地看了一眼那个背影：一个中年女人风姿绰约的孤单的背影。他以为这是故事的结束，可一切才刚刚开始。

他们第二次见面是半个月以后了，是队里安排的拉练：去二十公里之外的草原。当时正值初春，这次见到的李瑜着一身藏蓝色运动服，斜挎一个休闲小包，看起来活力十足，也青春了许多。之前脸上的浓妆也换成了平易近人的素面朝天，扎了一条马尾之后，脸上清清爽爽。

之前眼角摇曳的顾盼生姿也收敛了许多，眼中自然也清澈了许多，这才是一个妈妈的样子，一个是四十岁女人的样子。

她一路的表现也让小凡刮目相看，体力和耐力都不容小觑，一直在队伍前面，到达目的地后赶紧帮动手准备野餐，小凡目睹了她作为家居女人的干净利索，有条不紊，蔚蓝的天空下，几个穿着运动服的女人在忙碌，在小凡眼里身着藏蓝色的她分外显眼，看到过她明艳动人的样子，此刻再看她有返璞归真的恬静。大家边吃边聊，兴致勃勃。

返程拍照时，他故意往她背后凑了凑，以后的许多天他看着那张笑容灿烂的脸，会心猿意马。以后他对她的女儿也关注有加。直到有一天孩子请假一上午说是妈妈受伤严重，身边不能没有人。他居然非常想知道原因，他告诉自己：只是好奇，不是担心。他寻思着如何能不露声色地知道伤势，问队里的哥们还是问孩子？思虑再三都觉得不妥，有点欲盖弥彰的味道。最后决定直接问询。他从微信群里找到了李瑜的联系方式，很快两人开始了微信聊天，他一再强调下午学校社团有活动，孩子能不能来，顺便问一下伤势如何。对方淡淡的说，没有大碍，下午孩子会去学校的。他追问怎么了，对方搪塞了一句就终止了对话。他觉得很气恼。他下午课外活动时间，安排了几个女生打扫办公室，当然是为了和那个孩子有说话机会。

他漫不经心地问孩子：“你妈妈伤好了吗？如果需要照顾，你第八节课回去吧。”

孩子说：“不用了，谢谢老师”

他问：“你爸爸刚好不在家呀？”

一阵沉默。

另一个女生悄悄的说：“老师，她的爸爸两年前去世了。”

他赶紧为自己的唐突道歉，原来她竟有这般的遭遇。

他决定去看她，当然不能一个人去。他拨通队里小蕊的电话，他看到过她俩聊天愉快的样子。他们又约了几个朋友，打算改天中午一道去看她。走在路上，小凡还在不住地问自己：这样做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