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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义无反顾

江水奔流,绕过悬崖峭壁向东流去,狂风暴雨后的宁江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掌灯时分,白丹趴在父母的灵前哭泣,哭得天昏地暗。

白青目光呆滞地望着父母的遗像,面孔犹如石膏般僵硬,只有嘴唇颤栗着显示他还是活的。

白家沉浸在翻天覆地的悲伤中,乡亲友邻都接踵而至,来看望这兄妹俩。

这会儿,街道主任王大妈又来了,她手里拿着打包的快餐盒和一大包食品,走到兄妹俩跟前说:“孩子们……吃点东西吧,从早上到现在……你们米水不沾,这哪儿行啊,今天无论如何要吃东西!”

白丹昔日那一头乌黑的长发眼下纠结成几缕,衬着她略显苍白的面容更加惨淡,天真无邪的瞳仁里没有了灵气,满是深深的哀伤,王大妈见了好不心酸,一把搂住白丹喃喃细语的劝慰,“听话……好孩子,要吃饭的……不然你爹妈知道了会更放心不下,在黄泉路上也走不稳啊!”

王大妈手拉兄妹俩一同坐下,她坐在中间搂住兄妹俩,“造孽呀……这车祸真是造孽!”大妈擦去白丹的眼泪,“孩子啊,人死不能复生,这日子还得过下去!”说着,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白丹。“这是居委会的抚恤金,你们拿着,老白的派出所这两天也会送救济金来,政府不会不管你们的。”

班主任金老师来了,他和王大妈打过招呼,王大妈指着盒饭,金老师点头会意,王大妈即刻离去。

“这是我和金田的一点心意,你们收下。”金老师掏出一个装有慰问金的信封交给白丹,然后从购物袋里拿出一本书递给白青。白青接过书来看,好旧!封面发黄并已磨损,看样子被翻看过无数次,可书面和内页平平展展,完好无缺,可见一直是小心翼翼地珍藏着。书的封面上,大雪纷飞,积雪深厚,一个头戴垂耳棉帽的男子手扶铁锹站在风雪中。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白青默念着书名,看看老师。

“这本书你们看过吗?”金老师问过后得到否定的答复,然后语重心长地说:“我就是看这本书长大的,虽说现在看这本书的人寥寥无几,但我相信你们兄妹会喜欢它的。”金老师沉痛地说起了自己心酸的往事。

“我十岁那年,父亲病故,靠母亲编藤筐抚养我,供我上学读书,小学三年级时,我的语文老师送给我这本书,从此,我把它放在枕边,每天晚上拿出来读……十五岁那年,母亲由于手指溃烂不能编筐了,我不得不辍学,打临工挣钱养活母亲,一年后我靠自己的双手上学读书。就是这本书,让我度过了人生最艰难的岁月……现在,我把它送给你们。”

白丹把信封交给哥哥,从他手里接过书,然后对老师低声说着谢谢。

没有父母疼爱的日子开始了,不可思议的是,兄妹俩的生活依然在继续,读书上学,买菜做饭,洗衣晒被,煤气水电……对他们来说,最艰难的不是饮食起居,而是生活的秩序被完全打乱,一切凸现狼狈。缺少亲情而面临的孤独和毫无头绪的忙乱使他们一筹莫展,尤其对于脆弱的白丹更是难以承受。每当清晨醒来的那一刻,她总会依然紧闭双眼,希望这是做了一场噩梦,她甚至不敢睁开眼睛,不敢面对现实,可是为了继续生活和学习,眼睛不得不睁开。

又是一个清晨,床头的闹钟响,墨丹迷迷糊糊睁了睁眼又闭上了。她感觉很热,迷糊的意识里好像自己又回到从前,妈妈推门进来,像过去一样站在床前把她叫醒。

“小丹,该起床了……别磨蹭啊!”然后她嘟囔着去了另一个房间,笑着大声喊:“小青……你也快起来,要迟到啦!”

这时,白青穿好衣服匆匆跨进房门,见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连忙说:“要迟到了,快,快起床!”

白丹伸手抓住他的胳膊,“上学……这不是晚上吗?”

“你……做什么梦……”他觉得妹妹的手心好烫,摸了一下她的额头惊呼道:“你在发烧!”

白青站在床前有些手足无措,愣了一会儿果断地说:“走,我带你看病去!”

“不去。”白丹摇头,“让我睡一会儿……明天去上学……”

“你必须去看病,快。”

白丹昏沉沉地坐起来穿好衣服,白青一把拽住她的胳膊不管顺从与否,背着她就要出门。白丹挣扎了几下,可一阵头晕脚软,没一会儿就服帖地趴在了白青的背上。

白丹这场病花了近两千元,由于有些检查和药品需要自费,使兄妹俩的开销陡增,一下子陷入了捉襟见肘的境地。

最初,医生让发烧的白丹去验血,验完了血医生说是病毒性感冒,开了一大堆西药,药丸药剂和特效贴片,高烧退了,两天后又出现低烧不退咳嗽不止的现象,于是,白青不顾妹妹反对,坚决主张换大夫继续瞧。换了个大夫诊治,大夫让她去拍片,说是咳嗽了好些天怀疑有肺炎,结果一拍片还真是的,便给她开单吊头胞拉丁。一瓶将近200块的药吊了三天,白丹全身发红斑,才发现她对头胞拉丁过敏,接着,医生给她吊抗敏药又吊了一周,还开了一大堆色彩形状不一的药丸。

“他妈的……我要是医生就好了!”白青望着天,咬牙切齿道。由于心里犯嘀咕,他把白丹的验血单找出来拿去请古爷爷过目,古爷爷看了验血单直叹气,他说哪是什么病毒性感冒,这医生是个地道的庸医,验血单上根本没有什么数据能证明是病毒性感冒,其实,一场感冒如果吃中药,十几二十块钱就足够了,甚至,感冒不吃药,好好休息多喝水,也是个把星期就能痊愈,至于肺炎,那是没有尽早清除肺热贻误病情造成的。

吊针不仅是白搭了,抗生素还贻害无穷,古爷爷为白丹号脉后说,就她的体质,以后千万别动不动就用抗生素。

难道医生不懂这些?害得我多花钱又吃苦,白丹心里困惑不已,发誓以后尽量少去瞧病,且她心里义无反顾,渴望当医生的愿望更强烈了。

近来不好的事同时发生,白丹痛苦地发现,就在自己生病后,哥哥骤然变化,行迹变得可疑。她见他下课后在校园树林里转悠,放学了迟迟不回家,到了晚上总是很晚才睡,尤其是上课没精打采多次被老师点名批评。

这天,校园墙角处独自坐着白青,在他的膝边放着一包“天下秀”廉价香烟,他像个小老头似的吞云吐雾,却又不停地呛咳,白丹站在一旁已经看了好一会,忍不住了走上前道:“行啊,挺长进的嘛,居然学会了抽烟!”

白青愣了一下,望着她眼里闪现一丝尴尬,连忙把烟蒂扔到地上用脚碾一碾,“你干嘛……像个间谍似的盯着我?”

“要是爸妈知道了……会多难过,你想过吗?”

“别咋呼,”白青眼光躲闪,扭过头去。“……这是最后一根。”

“模拟试卷发了,你排到第三十三名了,大踏步后退!”

“这有啥?我后面不是还有大把倒霉蛋吗。”

“你……”她一时语噎,可在责备白青的同时感到一阵内疚,说了一句“你看着办吧”,低头走了。

晚上,台灯下的白丹听见外面一阵敲门声后白青冲出去开门,接着是大门关上的声音。看来他把自己和来人关在了门外。好奇和担忧令她起身蹑手蹑脚跟过去,贴近门缝往外看,来人是蛋蛋。

白青把蛋蛋堵在门外低声问:“快说,我要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缝纫机明天中午有个人来看看货,没问题就付钱搬走。”

“另一件事呢?”

“我哥答应了,明天下午放学后接见你们。”

白青拍拍蛋蛋的肩膀,“嗯,还行,看来你哥还算够意思。”

蛋蛋说:“嗨,我的面子他敢不给吗?”正要往下摆呼,白青打断蛋蛋的话:“好了好了,说回眼前的急事,告诉你,我想出去打工挣钱,你小子游手好闲交际广,给我留意留意招工信息。”

“打工?”蛋蛋弹了一个响指,“没问题啊!”他低头想一想马上说:“活儿有是有……就是不晓得你老人家愿不愿意。”

“快说!”

“有个活儿很缺人,一天挣壹佰!幺妹子的哥哥就干那个。”

白青一听很兴奋:“好哇,干,咋不干!快说,干什么?”

“扛大包,江边码头扛大包!”

白青不吭声了。白丹很想冲出去制止,可白青低声说:“小声点,这是秘密!我愿意去扛大包!等我上完明天的课,给老师打个招呼……就去把学退了。”

“很苦的噢,”蛋蛋一手捏捏小鼻子,加重语气道:“整天在那过三跳上晃晃悠悠,你的小腿肚子行吗……累死人我可不偿命的。”

“没得问题。”他拍拍蛋蛋的肩膀嬉笑道:“你龟儿子的……老子是谁,啥子事难得倒嘛?就这样说定了!”

蛋蛋走了,白丹把白青堵在门口。

“你不能退学!我坚决反对!”

“反对无效。我的世界我做主。”

“那我也不上学。”

“你想把爸妈气得不安逸?”

白丹呜呜地哭,白青把妹妹拉进屋好好安慰了一通,最后见她还是一个劲地摇头哭泣,便答应说再考虑考虑,白丹这才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