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前言：对“新世纪留学潮”的定义

2008年，中国的GDP达到314045亿元。^[2]中国超过日本，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仅次于美国。改革开放三十年来，中国经济与贸易的迅猛发展及近三十年的接近与连续双位数的GDP增长率，^[3]使得中国从贫穷落后的经济弱国一跃而成为“世界第一制造厂”“经济强国”。在欧美日多国经济不景气的背景下，在世界经济观察家认为中国经济将崩溃的预言下，中国的经济发展持续抵抗传统经济周期的下滑性（gravity），并挑战美国世界经济霸主的地位。与中国的经济发展相适应，从2008年起，中国留美学生的数量也直线上升。截至2015年年底，中国累计出国留学人员已达404.21万人，年均增长19.06%；返华人数也在不断增加，从1978年的248人增加到2015年的40.91万人，累计返华人数达221.86万，年均增长22.46%。^[4]

笔者暂时将近十年来中国汹涌的海外留学现象定义为“新世纪留学潮”。在中国近代史上，每一次重大的社会经济变化都伴随着“出洋留学”的涓涓细流或汹涌潮流。在鸦片战争中被“船坚炮利”的英帝国击败的清政府，被迫发愤图强，开始“以夷制夷”的“洋务运动”，派遣少数留学生到欧美学习西方的先进科学技术。推翻帝制的中华民国，采纳西方宪政与资本主义制度，也不断选派留学生到海外学习。除了公费出国的留学生，更多近代中国的留学生来自中国的中上层社会阶层与有基督教背景的家庭。^[5]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中国政府也继续选派留学生到欧美，但更多到苏联与东欧社会主义国家学习深造。^[6]改革开放以后，抵达欧洲、美加、澳洲、日本等发达地区与国家的留学生数量日增，开始形成潮流。但是，只有新世纪以来的中国留学生，在各自的留学国度，逐步占据所在国海外留学生的最多数，成为经济呆滞时期国外高校（与某些私立中学）重要的财政收入，改变所在大学校园的人文景观，甚至影响某些学校的管理制度与某些教授的授课方法。根据这批留学生出国的时间之新近——新世纪（21世纪的开始）、数量之多——占美国、英国大学国际学生的三分之一，以及消费能力之大——95％的美国奢侈豪华车的买主为中国留学生^[7]，笔者将其定义为“新世纪留学潮”。

大批中国留学生，不仅对中国的经济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也推动留学国的经济与文化发展，引起海内外媒体、中国政府与留学国政府的关注。近年来，媒体的报道与政府的统计报告，都不在少数。但是，学术界对此社会群体的研究仍落后一步，对于这一庞大的社会群体的表象、实质、发展趋势及其对母国与留学国的现实与长远影响，尚未有太多研究与成果。本文是笔者为补充此一缺憾的粗浅尝试，以便抛砖引玉。

在新世纪留学潮中，由于人数众多，鱼龙混杂、良莠不齐的现象比以往的留学潮更为突出。由于中国与世界政治经济文化的变化发展，相比于前辈留学生，新生代的中国留学生更为复杂多面。他们之中，有勤奋刻苦的优秀学生，但也有“学术差、不诚信”的学生，^[8]以留学为名但将学生身份作为移民跳板的“挂靠生”^[9]，更有醉心奢华生活方式、炫富“飙车”的“富二代”。^[10]而后者展示的特殊奢华与媒体对此的过度宣传，遮蔽了传统以来中国留学生刻苦勤奋、学业优异出色的正面精英形象，更导致美国许多名校开始减少或限制录取中国留学生，为日后中国留学生在美国留学的经历与发展留下阴影，成为中国留学运动的隐患。^[11]此外，留学生所在国的本地主义者与别有用心的政客，也会以中国留学生中出现的不良现象，以偏概全，诋毁攻击中国与中国人的形象，煽动当地的反华情绪。

本文拟透过纷繁复杂的表面现象，梳理分析其背后包含的本质与原因，探查新世纪留学生的就业趋势及其更为广大、深远的意义与影响。本文选取笔者与中国留学生、美国本地学生、美国高等院校教职员工以及中国留学生家长的口述访谈、中美两国官方机构与私人研究智库的数据报告、中英文报章杂志的观察报道，以及现有中英文学术期刊发表的研究论文，观察评价新世纪中国留学生的学习、生活与就业趋势等方面，希图从中找出经验教训，为我国的留学政策与实践提出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