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又是母亲节

满大街的鲜花，上面写着“送给母亲的鲜花”，一束束漂亮而温馨，那些花店和服装店挤满了给母亲买衣服和鲜花的女儿们，她们的年龄各异，因为她们的母亲都一定健在，而我却成了旁观者。往年的母亲节，总是给妈妈买一身衣服，那么多舶来的节日，唯有这个节日我最认同。我看见那些忙碌的女儿们，眼泪夺眶而出，我从此没有了这样的荣幸，长眠在九泉之下的母亲，您是否还期待着您唯一的女儿送给您的节日礼物呢？

在父亲的书房里，我对着您的照片，敬您一杯薄酒，满腹的话却无从说起。您的眼睛那么慈祥，而我在那么多能随时能见您的日子里，却疏于去享受您母性的眼神。最难忘的是您的眼神，最难忘的是您为我送行的眼神。此刻，如果您在天上，您一定看见您的女儿在泪流满面，在深切地思念您。

因为年轻时的积劳成疾，您的腿得了骨质增生，记得我还上学的时候您就经常腿疼，可您似乎从来没有当回事，因为那么多的事情需要您去做。等您退休了，您就忙着帮我看孩子，照顾家，看弟弟的孩子。在您的照顾下，我们夫妇俩得以完成我们的硕士、博士学业，在那么多的日子里，您忍受着疼痛的双腿，为我们消耗着您的生命。过去了这么久，往事却越来越清晰，每当我下班回家，桌上已摆好了饭菜，您在沙发上安详地坐着，看着我们的狼吞虎咽，您满脸的幸福。您无限疼惜地对我说：“看我的女儿每天都是跑着上班，太紧张了。”我诧异地问：“您怎么知道的？”您说，每天我一下楼，您就会在阳台上看着我跑走去上班。那么多的岁月里，我们重复过着每一天，却从来没有感到您身体的衰弱，您也不会让我们知道，您拼命地劳作着，大概您要在有限的生命里把所有的事情做完，为我们做更多的事情。我们在上海、本地穿梭着，奔忙着，而您默默地为我们做着本该我们自己做的事情。我想，等我毕业后就好好地孝敬您，做您喜欢的东西吃，等我有了更长、更宽松的假期，我带您去旅游，可是您在我即将完成学业的时候永远地离开了我们。您的使命完成了，就悄悄地走了，留给我们是无尽的遗憾和思念。

无数次的周末，我们回家吃团圆饭，那时您能从楼上下来送我到院子大门口，您抓着我自行车的车把不肯放开。现在才明白，您珍惜和我一起的每一寸时光，细细碎碎的事情，柴米油盐，家里家外，冷冷暖暖，您总是交代不完。当您的腿疾更厉害的时候，您只能下楼送我，一看到我要离开，你总是强撑起疼痛的腿，强忍着下楼，我总是跑着下楼，避免您下楼。可您总是执意扶着楼梯下去，唯恐慢点我就跑得没有踪影。然后，您站在楼梯下，为了可以多看我一眼，您就那样站立着。那时您的腿一定疼得厉害，而我却走得那么决然，我浅薄地认为我那样走了，您就会上楼，可是据楼下的阿姨们说，每次我离开您的时候，您都会在楼下久久地站立。

后来，当您下楼也很不方便时，您每次就在窗口往下看，看我离去。此刻我想，那时多少个离别的日子，我毫无知觉不疼不痒地就走了，而您在窗口的目光一定期盼着能穿越那么多的楼房和空间一直陪伴我回家。你从来不对我有过分要求，您知道我非常忙碌，您不愿意耽搁我的时间。我回望窗口的您，心里总产生丝丝的不安，您走后的这么多个日子里，那样一个场景居然定格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思之愈浓。

每个端午节的早晨，我都能吃上弟弟一大早送来的粽子和鸡蛋，那是您头一天晚上包好煮出来的，我只管尽情享用您的疼爱。今年我知道这不可能了，我自己学会了包粽子，是为了让往年能吃上您包的粽子的人都一样吃上，楼上的邻居吃着我包的粽子发出感慨，说“每当节日的时候最想亲人”时，我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妈妈，因为您的离去，我似乎才真正懂得爱别人，虽然我包的粽子很蹩脚，四个角还漏米，可是那一份节日的情感、节日的气氛，总也不是往昔。但是，妈妈，我尝试能把您的爱延续下去，让父亲、弟弟和孩子们，感受我更多的爱，虽然总也比不上您，可是我会努力做。妈妈，我会努力地爱人，爱更多的人，我会把您的精神和品格努力延续下去，我会像您一样极大程度地发挥我生命的力量去多做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