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心灰意冷
合虔从官宫门出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两个姑娘在门口等着他。
“总算是出来了。”邱朗半是抱怨道。很快，她意识到合虔似乎有些不对劲。背包似乎被他留在了官宫内，但他的步伐却显得更为沉重，手指还在颤抖，刘海遮住眼帘，面色苍白，气质有些颓丧。
“这是怎么了？”
“没事，”合虔抬起头，强撑着冲她笑了笑，“没什么事……”
他看上去正如他所说的那样，仿佛刚才的落寞神情都是邱朗的错觉。
“别问……拜托你们，什么也别问……”合虔又别过头去，半掩着脸，“回去吧。”
见合虔状态的确很差，二人便没有再说什么。上了车，三人谁也没有说话，一直沉默着，跨越茫茫大漠。
他心仿佛被撕碎了一般，满脑子都是官宫正殿最后留给他的印象。冰冷，空虚，紧闭的双唇和冷漠的眼神。
屏风被他带回了官宫。原本屏风底部还有几个不太醒目的缺口，经他一来回，已经基本填上了，唯有底部最中央还剩下不大的一小块没有补齐。只剩一块的话，只有一个可能，就是炼化用的火机本身，是他亲手给剑螺真的，无法自身炼化的圣器。
事情一发不可收拾。既然大乱祭典，他也不再解释，硬要逼剑螺真说出火机的下落。
剑螺真不肯说。那个时候，剑螺真的眼底既没有仇恨，也没有懊悔或是别的什么情绪，只是仿佛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一般，冷冷的，似乎还有些轻慢。
合虔回到ABOVE，什么也没干，在书室趴了一上午。下午随便翻了翻白芪的笔记，脑袋空空的，什么也看不进去。他知道自己忘了很多东西。在官宫时，那些有关圣神过去的轮回记忆，曾在他脑海里飞快地涮过一遍。现在他几乎什么也记不得了，可之前所有的情绪还保留着，莫名地压抑，莫名地心酸心寒。
更何况，他在异能爆发的时候，又一次杀了好多人。别人他倒不十分在乎，只是剑螺真，被他搞得伤痕累累。烧伤加骨折，已经把他的身体搞垮了。若是不留在官宫，让身体的代谢停止、机能恢复，他几乎不可能活下去。
合虔明白了一件事，所谓他身体里的另一个人，并不是“一个人”，而是异能影响下的一个人格倾向。冷酷无情、手段粗暴，做事只看后果的利己主义者。那还是他，是他性格中的另一个极端。
“哈……”他笑了笑，像是在自嘲，“我也不比酩儿强到哪儿去……”
他还记得一件事，或者说是一种感觉。只要把整个屏风拼凑齐，他就可以重获作为圣神的力量，连同圣神的记忆一起。碎片大部分是剑螺真收集的，貌似本来也是为复活圣神准备的。他为此奔忙了十年，或许更久，分明就差最后一步了，为什么要还要阻拦呢？
从官宫走出来，他就不具有任何异能了，身体素质也相对差了些，现在精神和身体上都有些疲惫。昏昏沉沉中他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门铃把他从睡梦中惊醒。
他开了门，子车迟站在门外。
“院长。”他依旧是那样恭恭敬敬的模样，“欢迎您回来。我本该早一点过来的，只是工作还未完成，不敢贸然打扰。”
“无妨。”合虔强打精神，装作没什么事的样子，“辛苦你了。”
“请您前去用餐。”
“知道了。”
“院长，”他似乎还有些犹豫，“机械部门的岳主任……”
“她死了，我知道。具体你看着办吧。”合虔丝毫不惊。他抬了抬眼，猜想子车迟大概是看他状态不佳，一直拖到现在才说的。他在祭典看到过她，就是大祭司身旁的那个女人。难怪罗真教近来技术突飞猛进，原来是和ABOVE内部高层还有联系。
也是难为子车迟了。温和体贴、忠心耿耿，和那些阳奉阴违的人不一样。可不知为什么，像这样无条件忠诚的人，现在却让他心中有些反感。
“还有一事。北堂先生留言，希望能在您回来之后和您谈一谈。”
“我知道了。”
他在祭典现场感应到了北堂玉的存在，只是没太当回事，自顾自地屠杀而已。这个时候，他应该还在西北处理后续的事吧？他应该是发觉抢在他们之前破坏祭典的人是他了。
临睡前，他拨通了北堂玉的电话。
“玉。”
“回来了？”
“嗯。”
“有没有受伤？”
“邱朗应该告诉过你吧？”
“我想听你说。”
“我没事。”合虔回答道，“那件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参加祭典的信徒还在搜捕中。虽然不清楚罗真教还有多少隐藏的势力，但目前总归进展不错。”
“需要我的话，尽管说吧。”合虔随意客套了一句。
“阿虔，圣子还在你那儿吗？”
“在我这里，还活着，也不会有什么威胁。”合虔并不想多谈到剑螺真，只是三言两语回答道。
“你……”
“虽然不太好意思麻烦，但你能在搜查的时候，帮我找一个东西吗？”
“……你说。”既然被打断，北堂玉也没有继续问的意思。
“打火机——就是你之前送我的那个，应该在罗真教隐匿范围内的某个地方。”合虔说道，“如果可能的话，我想找回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合虔以为是他没听清。
“玉？还在吗？”
“……你把我给你的东西随便给别人。”
他的话中，杂了些道不清的意味。合虔不觉心头一紧，有些不是滋味。
“当年的事，都是假象，别太当真……”
“这么说我只是一厢情愿？”
北堂玉没有直接说明，却已经表示得很清楚了。
“我算是你什么人，你这样使唤我？”
合虔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有什么理由吗，要那个火机？”过了许久，北堂玉又开口问道，姑且算是结束了刚才的话题。
“……说不清。”合虔嗫嚅着，“大概……是有特殊用途。”
他听到电话那头叹了口气，好像还说了些什么。
合虔没太听清，刚要问，又听北堂玉说：“我尽量帮你找。”
“嗯……”
“还有……”北堂玉的声音戛然而止，半晌他才继续，“还有些事，等我忙完这边的再去找你。”
他挂了电话，心里一团乱麻。北堂玉对他太过宽容了，或是说放纵，就像从前的剑螺真一样。这让他隐约有些害怕。他不怀疑北堂玉的用心，只是心有顾虑。
他觉得自己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