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云龙，好早！”张管事双手打了一恭。

“张管事更早哩！”云龙还以礼。

张管事吩咐搬运工人尽量装，说有王四大人的指示，能装多少，就装多少。

搬运工人装盐包子时，张管事将云龙请进账房，叫厨房端上热腾腾一碗东西，内有四个荷包蛋，四个汤圆。有一种说法，四个荷包蛋四季发财，四个汤圆不惧浪里打滚。

云龙客气一番，风卷残云般的把荷包蛋汤圆吃了。

张管事乐呵呵问：“云龙老弟，啥时侯出发？”

云龙用衣袖擦了擦嘴角，一笑道：“过两天灯杆坝五龙争霸后就走。”

张管事一拍云龙的肩膀说：“好哩，到时我一定要去捧场。”

去云南的马帮，要等正月十五元宵闹完龙灯，看了袍哥各码头“五龙争霸赛”后才出发。俗话说，正月十五“火烧门前纸，大的做生意，小的检狗屎”。

唐宋年间，自流井有春节开灯会和新年赏灯的习俗，明清时期更进一步发展为各种会节，清中叶即有“灯场市”、“灯杆节”等灯会活动。正月十五，灯杆坝的龙灯大赛，是自流井春节的高潮。乡下人说：“十五一过，就该摸锄头啰。”也就是一年的劳作开始了。

旧时龙灯大赛，实际上是展示各袍哥实力的机会。自流井袍哥分为“仁、义、礼、智、信”五个堂口。按董仲舒《春秋繁露·五行相生》的五常说，“木、火、土、金、水”对应为“仁、智、信、义、礼”，再对应五色为“青、赤、黄、白、黑”。仁字堂口耍的龙为青龙，智字堂口耍的龙为赤龙，信字堂口耍的龙为黄龙，义字堂口耍的龙为白龙，而礼字堂口耍的龙为黑龙。

从初一到十五，自流井灯杆坝就立起一根几丈高的灯杆。一串红灯笼吊在灯杆上，因地势高，很远都能看到。每天晚上，夜空中那红彤彤的灯笼惹人喜爱，增加了不少过年的气氛，也告诉大家正月十五的“五龙争霸赛”就要开始了。

十五那天上午，灯杆坝锣鼓喧天，彩旗飘扬，人山人海，五面“仁、义、礼、智、信”的五色大旗迎风招展。

“五龙争霸”龙灯赛就在这里举行。坝子旁边搭了一个台子，台上摆了五张茶几，五张太师椅子，专供五个龙头老大观光。坝子正中央摆了一个名为“过刀山”的龙灯阵，是把茶馆、饭馆里的“八仙桌”重了五层高。第一层五张，第二层四张，第三层三张，第四层两张，第五层一张，每层之间有长板凳可上下。“过刀山”是龙灯比赛最精彩最刺激的表演，各龙灯队要一层一层地翻上去，又一层一层地翻下来，如过刀山一般，须得胆大、心细、配合默契，一不小心就会发生人员伤亡事故。哪个队能顺利翻过，又没出岔子，就是头彩，下面再分二彩、三彩、四彩、五彩。奖金有别，头彩500元，二彩400元，三彩300元，四彩200元，五彩100元。每次比赛大家互不相让，争当第一。不过，都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自已堂口的名声，显示各自的实力，为老大争面子。

云龙、云虎几个兄弟，天天在川主庙坝坝上练舞龙灯。现在，虽是冬天，他们都累得大汗淋漓，人人只穿了件单衣。

休息时，云龙边用衣角擦汗边说：“我们义字堂口白龙队，今年一定要为堂口争头彩。”

冬瓜说：“过刀山难得很，争夺太强。”

仇四附和：“是呀。我们最虚火的是‘礼’字袍哥‘黄龙’队，都是些爬天车的辊工。”

莽娃一昂头，“怕个球？！龙哥自有办法包拿头彩，跟着干就是。

云龙一挥手，“屁话少说！赢，靠的是势力，靠的是大家齐心合力。兄弟们，为了给堂口争气，为了有酒肉吃，舞起来！”

众兄弟山呼：“舞起来！”

随着热热闹闹的川剧锣鼓响起，只见五条龙灯摆成东、西、南、北、中的阵式。第一个功作就是“龙拜四方”。随着锣鼓声，龙头向四方点头礼拜。拜毕。台上主持身穿礼服，横披彩带，高唱：

正月十五耍龙灯

五谷丰登祝来年

五龙争霸看今朝

江湖人家显身手

“水有源树有根，龙无头不能行。现在介绍各位龙头老大。”主持人侧身用手一抬向大家介绍今天在台上参加自流井龙灯大赛的各位龙头老大。

“仁字，崇善会舵爷李松屮。”

李老大身子微微向前一倾，点了一下头，向大家示意示意，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

“义字，天义会舵爷李九峰。”

李老大起身抱拳左右致谢。

“礼字，礼贤会舵爷王德成。”

王德成起立取下瓜皮帽鞠了一躬。

“智字，富荣堂舵爷刘光明。”

刘老大起身挥了挥手。

“信字，信远社舵爷杨贵华。”

杨舵爷两手握拳，举起一个加油动作。

接下来是五龙“过尖山”。只听锣鼓催急。高潮热闹。

青龙队（仁字）欢舞而上，口唱龙灯词：

竹叶青来竹叶青，竹子本是四月生。

竹子长大有何用，元宵佳节编龙灯。

一会串上第一层桌子，龙头向观众摇了摇，就向上爬。一层，二层，三层，四层，龙头己站上第五层，五个耍龙兄弟逐步登上桌面，这时，龙身盘成一团，龙头从中昂起，左右摇头，好不威风。引来众人阵阵喝彩声。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龙要从五层桌上下来，很考匠人。必须胆大心细，尤其要人人配合。这时，龙头己下一层，龙尾还在五层，甩动较大，龙尾一晃，把一根板蹬了下来，吓得大家一片惊叫。第一支龙灯失败。

比赛按“仁、义、礼、智、信”的顺序进行，以五行相对为“青、白、黑、赤、黄”色。现在该义字袍哥“白龙”队伍出埸。白龙队的主力为云龙、云虎。云龙耍龙头，云虎耍龙尾，都定极为重要角色。白龙队实力较强，一心想争头彩。尤其是争强好胜的云虎，头天在酒桌上就提劲：“明天争霸，一定要拿头彩。哥儿们一个不许拉稀摆带。哪个不落教，老子毛哪个。”

但“白龙”队最畏惧的是“礼”字袍哥“黄龙”队。因为，那些耍龙灯的人，都是盐井上的辊工，就是一伙如“蜘蛛侠”爬天车的人，他们在几十甚至百多米高的天车上行走如飞，你这几张桌子板凳，不在话下。

“不用怕这帮屁股虫，我自有办法。”云虎给大家打气。

随着锣鼓声，白龙队出场，口唱龙灯词：

春开财门有财神，主家今年好运程。

一年四季生意好，财源茂盛有金银。

唱着唱着，云龙的龙头己爬上五层桌上，云虎身轻如燕，跟着串上顶桌。让大家意想不到的是，只见，五层桌上，耍龙头的云龙在众人的抬举下高高地站起，尤如龙冲云宵，众星捧月。

“好！好！好！”引来一阵喝彩声。

轮到后面“礼”字“黄龙”队了。这伙人唱着龙灯词，舞着龙轻飘飘地就蹬上顶层，如履平地。众人一片喝彩。可是，突听耍龙头的“哎约”一声倒在桌上，五层桌子摇晃不定。“啊！”众人张着嘴巴惊恐万状。一伙人只得从桌上爬下来，软夭台。

“这桌上有沙，狗日的有人暗算！”黄龙队龙头骂道。

这下，赤龙队、黑龙队被吓来得不敢上刀山了，都怀疑是“白龙”队在五层桌上做了手脚。

云龙，云虎以理据争。闹了一阵，由于无凭无椐，比赛下来，今年“义”字“白龙队”得了头彩，披红挂彩，发赏钱，兄弟伙个个十分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