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成长隧道(6)
工作人员笑笑：“不，从前，我也是个打工仔。”
“也许……你说得对。”茵陈沉吟着说。
“你可以去证明。”工作人员说，“你年轻，别怕，你输得起。”
热气球徐徐降落了，装着满腔的感慨，他和工作人员握了握手。工作人员说：“祝你好运，小伙子。相信你可以找到成功。”
他说：“谢谢。”
茵陈走到火车站大厅的时候，墙上的大钟指向了五点，上车的人开始进站。茵陈犹豫不决，他觉得自己又一次站在了人生的十字路口。
而在另一边，那个工作人员也在想，这个小伙子会不会也像自己当年一样，因为一句鼓励，而改变自己的人生轨迹呢？
和拉娅娜小姐共进晚餐
去年夏天，我观看了一场盛大的演唱会，那是一场天价演唱，作为贵宾席上的一员，经过抽签，我荣幸地获得与当红歌星拉娅娜小姐共进晚餐的殊荣。我发誓，这纯属偶然，完全是随机抽取的。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找到我的，邀请函发给了我，上面准确地写着我的名字和地址。如今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弄不清楚的东西太多了，远远超出了我的智力范围。
晚餐时间是周六下午六点，地点在本市最豪华的呼儿海约五星级酒店。
演唱会的门票是一个有钱的朋友送的，差不多顶我两个月的薪水，对我来说，这是一种浪费，因为我根本听不懂拉娅娜小姐的演唱。我的印象里只有震耳欲聋的尖叫和疯狂的抽搐——对不起，他们说那是一种至高境界的舞蹈。多数时间我都在昏昏欲睡。我很落伍，之前，我根本不知道拉娅娜小姐是谁，我觉得自己越来越跟不上在这个地球上生存的节奏了。
“拉娅娜小姐你不知道？”朋友在送票给我的时候大为惊讶，“最时尚的摇滚歌星，晃死你流派的创始人。你一定得去看看，一定。”
我就去了，于是，好运也就接踵而至。
拉娅娜是名人，托她的福，我和拉娅娜小姐共进晚餐的消息不胫而走，事实上，报上也刊登了这一消息。这不是一般的晚餐，而是拉娅娜小姐送给我们这个城市的一份别出心裁的惊喜。这份荣耀属于我们的城市，属于所有热爱拉娅娜的粉丝。
拉娅娜组委会秘书提醒我晚餐六点开始，我需要提前十五分钟到达，最好穿正装，打上领带。我告诉他，我不习惯打领带，有一次我打领带去赴一个严肃的饭局，喝汤时差点噎死了。
秘书哈哈大笑，说：“那就随便。”
单位的领导也接见了我，领导从很高的高度来看待这件事情，领导说，表面上看，这只是你个人的事情，其实，它的影响是深远的，广泛的，它一定会提高我们单位的知名度。领导还使用了“蝴蝶效应”这个颇为新鲜的词，来说明事件将会产生的影响。
“请代我向拉娅娜小姐问好，我也是她的粉丝。”领导说。
晚餐如期举行，我得以近距离地瞻仰了拉娅娜小姐的风采。饭间，拉娅娜小姐向我赠送了她的大著《不想当明星》，并且在扉页上留下了珍贵的亲笔签名。就这本书的标题，我向拉娅娜提出了请教。
“为什么不想当明星呢？那是我们梦寐以求的啊。”我说。
“明星有什么好？”拉娅娜感叹道，“告诉你吧，还是做一个普通的老百姓好。没有人追踪你，没有人采访你，今天这里请你赴宴，明天那里要你剪彩，你简直就不是你自己。动不动还给你找段绯闻，说你偷税漏税……烦恼啊，无穷无尽的烦恼。”她抿了一口茶，递出一个略带疲惫的笑容，说，“如果可以，我真愿意回到那个默默无闻的时代。”
没想到当一个明星这么难，我心里顿时涌满了同情。
拉娅娜小姐和我们的就餐时间只有十五分钟，这十五分钟都是她在百忙中挤出来的。拉娅娜与我们留下了珍贵的合影，照片第二天上了报，成为当天娱乐新闻的头条。
从那时起，我开始比较关注歌星拉娅娜小姐的消息，包括她的饮食起居。她被关注的热度一直很高，她独特的歇斯底里风格受到观众的热情追捧。报上是这样说的：她代表了一代人的梦想以及精神分裂。这句话我至今没有弄懂，就像我至今没有弄懂拉娅娜小姐的演唱风。
因为这一次特殊的际遇，报社约请我撰写有关拉娅娜小姐的文章，我写了《和拉娅娜小姐共进晚餐》。也许是我文笔不错，报社要我继续写下去，报社还帮我搭桥，对拉娅娜小姐进行了为时十分钟的采访，报社说，可以天马行空，可以八卦，有娱乐价值就行。受此启示，我一发而不可收，开始了捕风捉影的胡编，写了《拉娅娜二三事》《一个明星的光荣与梦想》《不想当明星的明星》，等等。直到报上出现了这样一则新闻：据悉，当红歌星拉娅娜因涉嫌毒品交易被警方带走，有关事实正在进一步核查之中。
我在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报社，结果，这一消息得到了证实。我很沮丧，我心目中刚刚树起来的偶像就此坍塌了。
考核
电话响了，接通，里面是一个粗大嗓门儿的男声：“喂，是康美公司吗？”
“不是，您打错了。”她说。
对方“哦”了一下，“咔嚓”挂了电话。
她有些失望，重新拿起拖把拖地。每天，她就等这电话铃响，希望能给她带来好消息。两个月前，她去再就业信息服务部填了表，她不知道会不会有哪家单位相中自己。
刚刚过了两分钟，电话铃又响了。没想到，电话里仍然是刚才那个声音：“请问是康美公司吗？”
“不是的，先生，您又打错了。”她忍不住好笑，拖长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怨嗔。
男人似乎觉得有些意外，怔了一下，说：“真糟糕！那——你能不能帮我查一下康美公司的电话号码？”
“您打114吧。”她说。
“我知道，可是114老占线。”男人歉意地笑了一下。
“嗯——好吧，您稍等。”她从桌上的书堆里找到了那本破旧的号码簿，翻了半天，也没有查到康美公司。
于是，她拿起话筒，说：“对不起，没有找到康美公司，您自己再查查吧。”
“哎呀——我有点急事，不太方便，麻烦您再给我查查好吗？我一会儿再打电话给你。”
还没等她回答，那边就挂了电话，她有些纳闷，不知道那个人遇到了什么麻烦。犹豫了片刻，她拨114，却一下子就拨通了。她查到了那个号码，找笔记了下来。
一会儿，那个电话果然又打了过来，那个男人刚“喂”了一声，她就把查到的电话号码告诉了对方。
“没错，谢谢你。”那个男人高兴地接口说道，“你是叫梅云吗？”
她很惊讶对方居然知道了自己的名字，忙问道：“您是谁？”
“我是康美公司。”男的说，“我们需要一个做接待工作的人，看来你可以胜任，明天你来报到吧。”
她明白了，高兴得跳起来。
后来她才知道，那天康美公司考核了十几个人，她是唯一的合格者。
猎手
瞄准，沉住气。
他的手因为兴奋和紧张而微微颤抖着。这是一头浑身长满毫刺一般长毛的野猪，它那庞大的身躯足有几百斤重。他进山已经整整两天了，除了几只倒霉的斑鸠和野兔外，他还一无所获。就在他几乎彻底失望的时候，这家伙蓦然闯入了他的视野。他的身子刚好隐藏在一簇灌木丛后面，和野猪相距只有七八米远，可以清晰地听到它那粗重的充满血腥味的呼吸。在山里，野猪已不多见，但它的凶悍却人尽皆知。前年春天，寨子里素有“冷面杀手”美称的虎娃进山整整七天没有回来，全寨的人找遍了狮子山，最后才在一片乱石嶙峋的旮旯里发现了撕碎的布片和血迹，那杆伴随虎娃多年屡建奇功的双管猎枪已断成两截。雪地上，野猪的蹄印依稀可见，还有一大片折断倒塌的树枝。显然，这里曾发生过残酷的肉搏。那以后，寨里胆小的猎手就再也不敢进山了。
瞄准，沉住气。
在茅田寨人眼里，他不过是个二流猎手，虽然他百分之二百的不服气。事实上，在他多年的狩猎生涯中，确实还没有一次显赫的战绩，他将这一切都归咎于运气不佳。他坚信，只要天老爷给予他机会，他照样可以获得成功。他对自己的枪法和胆魄充满自信，然而，这些并不能改变他二流猎手的事实。每次进山，他的同伴们都能带回一堆大大小小的猎物，其中不乏豺狗和狼，而他却常常空手而归。偶尔，会带回一两只野兔什么的。自然，他成为寨子里娘儿们揶揄的对象，而他钟情已久的甜妹也最终离他而去了。在茅田寨娘儿们眼里，像他这样毫无建树的猎人是低人一等的。他发誓有朝一日要让娘儿们看看，谁才是茅田寨真正的男子汉。
这一次，机会终于来了。
瞄准，沉住气。
那头野猪显然没有感觉到迫在眉睫的危险，它神态安详地将身子斜倚在一棵水桶般粗的大树上蹭痒。树干摇晃着哗啦啦一阵乱响。他努力使自己镇静下来。他知道，如果这一枪稍有偏差，就可能遭到迅速而凶猛的报复。要是面前是一只小野兔什么的，他会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子弹十有八九会准确地洞穿猎物的要害。然而，现在，他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他把对准野猪身子的准星移到了野猪的脑袋上，这样杀伤力无疑更大一些。火药是上午灌满的，可要是火药受潮了的话那就糟糕了。在水雾蒙蒙的山林里，因火药受潮而哑枪的并不少见。那枪栓撞击的金属声在这寂静的山林里响亮异常。或许，虎娃的悲剧就是这样铸成的。他留下的那杆断枪的枪膛里沉默着满满的火药和铁砂。当然，这只能凭运气了。没有风险的猎手永远都不会成为真正的猎手。
瞄准，沉住气。
“砰——！”枪响了。
枪声在山林里久久地回荡着。那头野猪的脑袋瞬间爆开了一朵灿烂的血花。然后，它那庞大的身躯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一样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
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怔怔地站起来。这时，对面林子里走出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手里提着一杆猎枪，枪管还冒着一缕白烟。显然，那人已经看见了他，欢快地叫了一声，说：“喂，兄弟，帮帮忙吧。这家伙太重了。”
临时治安员
火车上很挤，也很热，到处人满为患。没办法，为了省钱，我和阿魏买的是硬座。我和阿魏去螺洲打工，转了一个多月，没找到工作，只好打道回府，这时口袋里已经叮当作响。看得出来，我们这趟车上很多都是打工返乡的人，脸上布满了疲惫。
火车终于开动了，风吹进来，有了些许凉意。
一个列车员走过来，问：“谁愿意帮忙，给我们当当治安员。”
没有人答应。列车员先点了两个，都被拒绝了。他的眼睛在车上巡视了一阵，望着我：“小伙子，你来，好吗？”
我怔了一下，说：“我行吗？”
“当然行。”列车员笑笑，“只要你愿意。”
我点了点头。列车员把一个红袖章戴在我臂膀上，我感觉挺神气。我指指旁边的阿魏说，“也给他一个吧，我们俩有个伴。好吧？”
阿魏擂了我一下，说：“神经！”
列车员说：“也好，你们就做个搭档吧。”然后，不由分说，给阿魏戴红。
“你们就负责这个车厢。注意，人上人下的，要多留点神。”列车员说，“话说在前头，这是义务劳动，没有工资的。”他顿了一下，“当然啰，表现突出，给予口头表扬。”
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
列车员去了另一个车厢。我伸了伸自己的胳膊，看了看车厢里面。大多乘客在闭目养神。有几个在聊天，嗑瓜子。窗外，光线已经暗下来了，一轮又大又圆的月亮贴在天幕上，又一个夜晚已经降临。
阿魏开始闭目养神。我背着手，在过道的人缝里走了一遭。说实话，我爱看武侠小说，平时总幻想行侠仗义，可惜没有机会。这时倒真的希望有点什么事，好练一练拳脚。
有两个人在大声地争着什么，我把手指头竖在嘴边“嘘”了一下，他们的声音立时降了八度。
我感觉自己挺神气。一直到了半夜，平安无事，我也只好睡了过去。
突然，有人摇了摇我。睁眼一看，是那个列车员。阿魏也被摇醒了。列车员悄悄告诉我们，接到警方消息，有几个被通缉的罪犯在我们这趟列车上，要我们提高警惕，随时准备配合他们的行动。他还特别提醒我们，那可是几个穷凶极恶的家伙，身上说不定还带着凶器。
“是真的吗？”阿魏大张着嘴。
列车员点点头。
阿魏一脸恐慌地从胳膊上取下红袖章，塞给列车员说：“那……我不干了，我以为是闹着玩儿。”
列车员没有勉强，很无奈地笑笑，然后看着我。我深呼吸了一口气。我说：“我不怕，我听你的。”
列车员赞赏地拍拍我的肩，说：“0K，好样的！”然后，他把罪犯的体貌特征大致给我介绍了一下，给了我一个小型对讲机，说有情况随时联系。
列车员走后，阿魏嘟哝了一声：“关我们屁事。”就又歪头睡过去了。我再也睡不着了。说实话，我的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万一真的碰上了，可不是好玩的。不过，我没有打算退却。
我装作上厕所，眼睛在车厢里四处打量。有一个家伙有点像列车员说的其中一个罪犯的样子，我走过去的时候，假装不小心在他脚上踩了一下。他“哎哟”一声，说：“你眼睛长哪里了？”
我忙道歉，趁机仔细打量了他一下，怀疑基本排除了。为了慎重，我还是给列车员汇报了。列车员说：“好的，你多注意他一下。”
那家伙很老实，一直歪着头睡觉。但我没敢掉以轻心，一直睁着眼。中途，他突然站了起来，四周望了望，就向后面走去。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悄悄跟上了他。但他只是去了趟厕所，回来又呼呼地睡着了。
四点多钟的时候，车上有一个孕妇突然临产。乘务员通过广播找了个医生，听说是搞牙科的。蜀中无大将，我和阿魏都学过医，我捅捅他，说，我们也去看看吧，说不定能帮上忙。阿魏一瞪眼：“出了医疗事故谁负责？”